“不,不再有开始了。”他轻声说:“吞噬者即将毁灭这一切,力量失去平衡,广域不再有新生,也没有希望。”
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故乡——这里是世界之外的世界,是没有维度的维度,是毫无秩序的秩序,是一切扭曲与不可思议的集合。
“这个神系的盲点,就是丑门海选择的避难所吧。”傅秋肃怔怔注视着面前的事物。虽然男子已经回到广域,目光却仍然停留在刘翠翠生活的小域世界上。
在他面前,整个小域世界的一切空间、时间、往来因果全部浓缩成一个小小的光珠,闪烁着明亮的光泽——那证明,这个世界还在。
在连天地都没有的境界里,地位极尊的他凝视着那个小小的世界。
许久之后,傅秋肃半倾身,闭上眼睛,轻轻吻上光华璀璨的圆珠。
他想亲吻的,只是一个人。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触碰。
唇之所及,只有一片毫无触感的空罔。公约的隔绝让他无法以广域存在的身份触摸小域世界——包括爱意与思念。
“长恭……”傅秋肃怅然若失,下意识抬起手,凑在唇角,轻轻亲吻自己的指尖。
还有他的温度。
冰冷的,火热的,柔软的,却也是最坚不可摧……
他刚刚把自己最爱的人留在了那个世界。
一个时辰之前,他的手指还抚摸着那人的面颊、那人的发……
一个时辰之前,他用寒冰的棺封住了他。
一个时辰之前,他隔着除了自己谁也破不开的寒冰,最后一次看那人的面庞。
寒冰无损他的美貌——他看起来只是陷入一场终会醒来的沉眠——却阻隔了他那骄傲任性的小脾气。
高长恭,你是兰陵王,是美艳的杀神,是积攒了亿万杀孽对抗过堕神的修罗,是贪恋美色喜欢手表的爱哭鬼。但对我而言,只是高长恭。
我还记得你为我跳的入阵曲。
我还记得你为我焚尽血肉之躯。
而今,我却不能为你做点什么,只能让你沉睡……
“长恭……离你而去的时候,我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男人低声自语:“我怕我会……”
我怕我会弹一曲“镇魂”,直接葬了你,让我再无恐惧,再无牵挂,从此消失在这片虚空之中。
刘翠翠,到某一天,你也定会有相似的感觉。
因为你已经找到你看重的事物了。
就算是丑门海的斥候也看得出,你很喜欢那个叫做苏风的青年呢……只可惜,“嫁给王爷”这个念头是你当年下给自己的命令。一个小域世界的力量,如何能抵挡广域级别的命令?看似可笑的念头,却只有完成了才能结束。
即便心有所属也不能终止。
即便是……
粉身碎骨也不能改变。
如果做不到,你会活活杀死自己。
也正因如此,丑门海才会假扮方士,告诉那个慕容轩辕沉蛟“灵狐是万妖之祖”,种种经营,只为能够促成这个愿望。
丑门海啊丑门海,这算是完成我们最后的遗愿吗?
但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小海……九冕是没用的。
我真没用,对不起……
这样想着,男子终于只是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颗小如沙砾的世界,径直向某一处走去。
“我打破公约了,你要怎么做呢?”傅秋肃的笑容疏离而冷清:“什么时候让瞳雪灭了我?”
在他面前,在一片虚空中,丑门海必然在等他。
湮灭的结局也在等着他。
在他背后,也有一个人在等他。
可是……傅秋肃的双唇再次吻过消瘦的指节。似乎吻过那张扬恣肆的笑,那圆润如珍珠的泪水,那柔软的发尾,那额心的红莲,那丰盈的唇角,那高挺的鼻梁,还有……掌心上每一条线。
他可以失约,
他不行。
他可以死,
他不行。
第五十九章坦白(中)
两人交汇的视线温暖而透明,就像一道沉静碧水,因风皱起涟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忽地漾出一汪安然的波纹。
有些情愫就像蜿蜒的葡萄藤蔓,即便是远远观望着剔透果实说“酸”的小狐狸,也终究逃脱不了。不知何时就缠过来,一圈一圈,温柔又坚韧的,怎么拉怎么扯也挣不断甩不开。
“你猜到了吗?要闹着让我告诉你吗?”苏风扬着唇角,笑意在眼底弥漫开来,像一个终于藏不在美好秘密的孩子,急切地等人发掘答案。
刘翠翠有些出神地看着青年的笑容,心里甜得乱七八糟。虽然苏风不弹琴,不画画,不吟诗作对,只会做家务记账采草药……可以说一点也不风雅,可他真诚温柔,待她极容让疼爱;虽然苏风眉目普通,可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很好看,那淡淡的眉眼,浅浅的唇色,却是她心中最清晰的颜色。意识到这一点,小狐狸的脸蓦地烧起来了,它用尾巴挡住自己的眼睛,然后从毛蓬蓬的缝隙里偷偷观察苏风的反应。
既然苏风都这么说了,再小里小气的就不好了!刘翠翠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
她大胆猜测:“难道是……狐?”
“猜错了,”苏风彻底笑出了声:“小傻狐狸,你再猜。”见小狐狸的脸瞬间拉了老长,他好心补充提示道;“离着答案虽不中也不远了,所以也不能说你是小傻狐狸。”
“就是傻,我不猜了——怎么样?傻得没人要,怎么样?”刘翠翠佯怒,却掩不住憨态可掬的傻笑。其实她猜到了,只是不愿意说出口,更愿意把这种朦胧的幸福留在心里珍藏。
肯定是“刘”。
苏风把刘翠翠拥在臂弯里,用侧脸蹭着她的侧脸:“翠翠,你真惹人爱怜。”
“说什么呢,”小狐狸恨不得从耳朵梢儿红到爪子垫儿,不轻不重推搡了苏风一下,用异常别扭骄矜的口气吩咐:“还不快点带我买吃的去,本姑娘,本大仙,本女王,本女神,本宫,孤家洒家哀家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