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水中的月,亦难如钩亦难圆,终殒入了杯中之酒,用一场空幻酿出了致命的毒,只需轻轻一口,凋零化骨,残留致死的芬芳。
只怪我期待太多。
我空抬着双手,唯一能做的不是与你勉强相伴在最后的岁月,而是给你留下更长久的可能。
如果你知道,你不会同意我这样做;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像我这样做。
小秋,我很高兴,我过去未曾因为虚妄的“不朽”就少爱你一分。
小秋,我很难过,我本可以在未来爱你更多。
小秋,在那片没有神的盲点之上,没有神的“方舟”之上,你又该如何向别人提起我?
你会爱恨交加地说起,“那只再也没回来过的死龙”……吗?
在那盲点之外,如果我的骸骨轰然倒下,你会不会注意到?
毕竟……它比这片江山要大。
比天地要大。
比你研究这些年得出的极限还要大。你没有这个极端尺度的概念,自然也无法理解那灾难的度量。
也罢,你这只空有大眼超级近视的小色_猫。
如果我残存的血能被你看成朱砂,如果我散碎的皮肉能被你看做清朗月光,如果我龃龉的骨能被你看做碎琼乱玉,看做星子罗列黯色天河,但我大概会毫不遗留地死去,甚至没有得以步入轮回的光影,不会留下任何可以震惊或者缅怀的残像。
如果抵挡吞噬者的血肉高墙还有一刻未能被末日涤荡……
我会给你铺设锦绣的完满。
在那之前,留片刻幸福给我。
电视机前,敖炀保持着与小秋最初相遇的模样,用自己的身躯盘成一个圆圈,像一个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循环,嵌套了所有寂灭轮回。
而一切的中心,小老虎猫轻轻抖动耳朵,看着屏幕里欢喜的节目,莫名其妙落下泪来。
“怎么无端端哭了?”小龙抬爪给小猫拭,眼中满是不解与担忧。
“我哪知道!”小猫抿着嘴摇头,用笑的表情滴答滴答掉眼泪。
小龙和小猫背后,房门始终是虚掩着的。又过了半晌,这道缝隙被外面的人悄无声息掩上了。
细微的动作打开了走廊里感应的灯光,这走道极深,原本是暗的,忽然亮起的光线打清了这男人的容姿。
尽管这男子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然而相由心生,随意朴素的衣物难掩长身玉立,文雅飘逸的气质,此人正是曾经生长在丑门海后院的、后来和科莫多巨蜥妖怪私奔的牡丹花仙——穆单。他原本是要来唤二人用餐,不想撞见到这样一幕幕辛酸的别离。
自推门到离开,他已经站了有些时候,敖炀与小秋的对话一字不落被听了去。旁观了敖炀所做的善意欺瞒和那两人将有的分离,他心中似喜似悲,一时间无限感慨。
此情此景本就九转寥落,再加上知道些许内情,穆单更觉得五味陈杂。男子在心底深深叹息,决定还是留些时间让即将分离、并极有可能永别的两人独处。
“难为如此深情……却终要两两相陌。”男子反复咀嚼其中滋味,不由得感动又伤怀,往走廊里退了几步,定定站住了。
面对与自己无关的毁灭,即便只是旁观种种别离,穆单也不禁动容怅然。世人多倾慕长生,长生者又盼着凌驾轮回,他原也是羡慕那种强大与长久,现在却忽然庆幸又知足起来。
拥有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大概就是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吧。
站了一会儿强自平静下思绪,男子神色如常回到客厅,早有一位美丽绝伦的少年在那里等他。
“单哥哥,小秋和敖炀怎么没来?”少年好奇问,嗓音清澈如空谷幽泉,又带了点儿少年人特有的软糯。
“他们有些事,不来吃饭了。”穆单平静地说:“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也不错的。”少年笑起来更加精致脱俗,如晶莹雪莲被微风拂过,傲雪之姿化为玉蕊春风。
“薛涟。”男人不禁唤出少年的名字。
薛涟噙着满满的笑意,拥上来捂住穆单的眼睛,把他带到沙发上坐好。
“单哥哥,你自己闭着眼哦!”少年松开手,娇声嘱咐道。
“小涟儿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看吗?”穆单嗯了一声,保持闭着眼的姿势,感觉一勺热汤被对方送到唇边。他张嘴喝了,汤的咸味很重,是喝了能防辐射的汤,体现了爱人对自己生命的重视与呵护;此外油腥也很重,似乎是猪肝、牛肝、羊肝、猪腰子、牛肚、还有猪大肠外加草莓、蜜饯樱桃混合熬制的,把科莫多龙的真实捕食习惯和小雪莲的娇柔可爱完美地融合在了一处。
穆单心底一软。
“猜猜里面放了什么?”少年的声音和呼吸在穆单耳边拂过,惹得男人扬起嘴角:“我尝到了小涟儿浓浓的爱意……”
明明猜到了,却不说。
这就是浪漫。
说“猪腰子,牛肚子,大肠”就不浪漫了,即便补充上“草莓樱桃两斤盐”也无济于事。
穆单一句话说得少年脸颊飞起酡红,用小粉拳砸他的肩膀。
穆单睁开眼,欣赏少年娇艳绯粉的脸庞。少年闹了半天,忽然意识到穆单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害羞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容器嗫嚅道:“喜欢吗?我还以为自己做的好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