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苏风离开时投在窗上的剪影越来越浅,想必是走远了。
高主簿抱着茶杯喃喃道:“真是个不错的后生……”
“是啊,不知主簿大人要怎样?准备护着他吗?”室内一片昏暗,妲绅青色的眸光之下是黑色的瞳仁,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原因泛起暗沉的红色。他茶盏之下压着一张小条,用压制了特殊逆鳞暗纹的纸张写成,正是“黑疆”用以传达命令的媒介。
和普通的宣纸不同,这种厚实的特制纸张被密封在特殊的竹筒里,取出片刻后便自动焚毁,不留任何痕迹证据。妲绅的恋人轸空喜欢存些小玩意儿,特别是各种样子的花笺,所以疼人的妲绅就都给她攒着,自从“加入”黑疆以来的所有信件都被他用特殊的方式隔绝了与空气的接触,留存起来。
很多一旦拿出去便能翻天覆地的证据——都被妲绅一一保留下来了。
所以,妲绅积攒的纸条里几乎有一半是关于杀谁、控制谁、打扮成谁、支持谁这一类的动向。
由此可以看出,黑疆果然是残暴至极的。
不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由于黑疆里也有一批不是很热衷造_反事业的消极怠工者,这种特殊的传令纸也成了这批人聊天解闷的绝好工具。对这种办公资源的浪费,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绝对不知道的。
这些人,到了后来的世界,被叫做“死宅”。这种人群的最大特点就是,能混迹在任何组_织里,即便是恐_怖_组_织。
很多能证明“黑疆”里有大批最原始的死宅消极怠工的证据——也都被妲绅一一保留下来了。
所以,妲绅积攒的纸条里另外一半是关于几点吃,怎么吃,和谁吃,在哪吃这一类的动向。
与以往的记录相比,这张纸条是前所未有的短,只有十二个字:五月九日,遣苏风午时离府,未时回府。
趁着妲绅对着字体陷入沉思,与妲绅对面而坐的高主簿心里衔起惊涛骇浪:
府里下午明明没有假!!为什么要支开苏风!!!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大老爷的病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最可怕的是……为什么他敢当着我的面,堂而皇之欺骗苏风呢,又为什么敢大大方方把黑疆的密令拿出来?他与那个可怕的暗流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他把我错认为同谋?还是说他已经有恃无恐道这种地步了?
我会被灭口吗?
我,我该怎么办?
苍天啊!!我不是“民女”!!我也不是神秘血统“小白菜”!!如果我写血书、跪钉板、夹手指、告御状,有人会帮我吗?!!
“等等!”就在这时,高主簿忽然福至心灵。
“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等会儿趁妲绅没注意我的存在,我跑出去将门反锁,然后烧了府衙,再一路磕头到皇城请命!!就这样!!”高主簿大喊出声。
“要不然……我先练练磕头吧?!!”
想到这里,主簿满脸苦恼一扫而光,用额头抵在桌子上,砰砰砰砰地撞脑袋。
他一边撞,一边感动得热泪盈眶——“有的时候,我真是聪明得没办法。”
另一个“砰砰”声在高主簿耳边响起。
妲绅不耐烦敲敲桌沿:“呵,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主簿了?给自己植入记忆还洗脑,你这家伙还真是玩上瘾了?”
“自然不敢……”高主簿缩缩脖子,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小一些,但他还是嘴硬道:“妲绅大人,纵然您贵为九冕,也不该剥夺我参与广域苦逼大奖赛的快乐。”
妲绅的眉头绞在一起:“苦逼大奖赛,这是谁给定的名字?不是口口相传便罢了的事情么?”
“怎么可能!”高主簿怪叫起来:“参赛章程都印出来了,还给第一批参赛者发了纪念品,难道大人没有吗?”
“我只是不屑看罢了,妲绅立刻回道。男人心里隐隐为自己不知情【没拿到参赛章程和纪念品】感到不悦。他摊手对所谓的同僚说:“拿过来给我看看,纪念品也是。”
高主簿梗着脖子与其僵持。
“诅咒你永远脱不下秋裤哼,和老婆亲热的时候也是。”妲绅说。
高主簿的脸刷就白了。碍于九冕的威压,嘴里嘀咕着不太文雅的词,臭着脸把手册和纪念品交出来。妲绅行云流水地把藏蓝色的布兜挎在胳膊上,翻看起章程来。
“无常级别以上的参赛者会变成人类的模样进入赛场,并可以在野兽或普通妖魔的模样下切换;无常级别以下的参赛者无法直接进入人类世界,但是可以由野兽和妖魔的形态慢慢修炼。修炼方法请参见附录一……”
“……以盲点位面公历计算,三十日四个时辰一刻(数字还在慢慢倒计时)后大赛举办人与评委共同到场,敦促比赛和谐进行,在此之前亦有几位九冕进驻赛场,作为参评……”
“温馨小贴士【不想胜出的可以不看】:九冕担负着考验参赛者的任务,其言辞未必是真话,如果任何九冕向你吐露任何绝望与末世情节,那么证明你是很有前途的,他们在对你进行二次淘汰和更严格的筛选,请慎重对待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用更加出色的演技糊弄过去,直到对方【假装沮丧或者痛苦地】离开。”
妲绅:“……后路都给我们断了,她这是想干什么。”
男子的眉头一拧,转向含泪看着蓝布兜的高主簿:“丑门海要来?别盯着我的布兜看!混_蛋!”
高主簿咬牙切齿应道:“当——然——……大方慷慨的海大人要带重量级的评委来亲审,据说还有宏大的战争场景……”
妲绅把章程往桌上一扔:“重量级评委?这又是什么花样?”
高主簿已经气得不理他了,背对着妲绅假装对方不存在。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端起茶杯喝粥的声音。
没过多久,高主簿自己憋不住了,瓮声瓮气道:“嗯,那什么……话说……要取得剥夺者大人的宝藏,是不是只要苦逼得合她口味就好了?你说这里面不会有暗箱操作吧?”他叹了口气,重重感慨:“哎……想不到剥夺者大人竟然亲自监督比赛,为了让我们不紧张不拘束,竟然还特意藏在篓子里……”
“岂止如此呢。”妲绅哼了一声,为自己不能分享的真相感到窒闷。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用筷子在茶杯里捞面条吃的声音。
“大人,”高主簿吸溜着面条又说话了。
“又怎么了!”妲绅的耐性都快被磨尽了,为什么自己偏偏和这么个话痨做同僚啊!这种从没在小域世界生活过的广域存在,简直就像个土包子嘛!你听那吸面条的巨大响声!真正的古人用茶盏吃西红柿鸡蛋面条的时候,声音可是轻得像落叶一样!!
“有话快说!!我面都凉了!!”妲绅怒。
被这般愤恨地扫视着,高主簿也自觉尴尬,讪讪搓手笑道:“大人,推_油_图还有吗,能不能给我本看看……家里夫人管得严,没机会……”
妲绅怒:“是推背!不是推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