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温和一笑,显得和蔼友善,拱手道:“某姓杨,名虎,字乘风,清河人氏,江湖上微有薄名,朋友们给了个绰号,叫过江龙,现忝居大名府留守属下都指挥使一职。至于伯纪兄,杨虎原本不识,但多闻你的大名,方才吃酒时我便坐在你旁边阁子里,听到伯纪兄所言,实在感觉痛快非常,故此特来与兄结交。”杨虎反正是逢人介绍便自称过江龙,这外号其实就是自己瞎起的,还恬不知耻的老说是别人送的外号,还别说,这套厚脸皮的自我推销现在也有了些效果,江湖上说起过江龙杨虎,无不竖一个大拇指,说一声:“好汉!”
李纲连忙回礼,说道:“原来是杨都使,幸会幸会!”
杨虎整个一个自来熟,跟谁都不生分,哈哈一笑过后,便说道:“伯纪兄不必客气,我叫你伯纪兄,你便称我乘风贤弟便好,叫杨虎也行,咱哥俩谁跟谁,别搞那些虚礼!”
李纲听得一阵郁闷,心想:“我这还才刚刚认识你呢,还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蛋呢,你就跟我开始哥俩起来了?”想归想,不过看杨虎也觉得此人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一看就有种亲近感,便也不好推辞。
杨虎也在暗地打量李纲,边打量边喝彩,这李纲出身东南福建,却看起来高高大大,三十多岁年纪,天庭饱满,目光如炬,国字脸,四方唇,三绺掩口短须,身材魁梧。头戴一顶万字巾,身穿一领青绣团花牡丹袍,腰扎一条软金带,脚蹬一双乌油粉底靴,精神抖擞,正气凛然,一看就是个忠臣相貌,杨虎看的心里更有几分喜欢。
杨虎心里喜欢,忍不住上前拉着李纲的手笑道:“方才听哥哥所言民心之论,杨虎还有许多不明之处,想多向哥哥讨教,哥哥万勿推辞。”
李纲闻言摇头叹息道:“说这些又有何用,朝廷上下如今只图安逸享乐,有谁会关心!”
杨虎笑道:“哥哥不可如此沮丧,小弟方才听哥哥所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实在是振聋发聩,深得我心,虽然如今朝廷蒙昧苟安,不思进取,然而世人皆醉而哥哥独醒,以哥哥大才,正应挺身而出,匡扶社稷,造福万民,大丈夫岂能因一些小挫折就自暴自弃!”
李纲闻言一惊,连忙向杨虎施礼道:“杨都使说的是!李纲方才意志消沉,实在惭愧,幸得都使提醒,今生不敢或忘!”
杨虎哈哈大笑,拉着李纲边走边说,李纲重新振奋起了精神,也起了兴致,和杨虎聊的投机,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了汴河岸边。
天色正好,汴河两岸杨柳依依,枝条随风摇摆,仿佛两道绿色的堤坝。这绿色的堤坝中嵌入了汴河,河水碧波千顷,仿佛一条银练,每当暖风吹来,便波涌浪卷,芦花似雪,水声清越。河中舟船如织,不时有琴萧丝竹之声和着歌女甜美的小曲微微荡漾,熏熏然让人欲醉。
杨虎意外认识了名将李纲,心情畅快非常,看见这河水,突然起了游湖的兴致,便笑对李纲说道:“哥哥方才在那樊楼酒吃的不开心,不若与小弟一起乘舟游湖,我们一边吃酒,一边畅谈天下,还可观赏京城这锦绣繁华,岂不快意之极!”
李纲笑道:“愚兄正有此意。”
两人这便上了一条小舟,说是小舟,可绝对不是现在那种小渔船,这舟扁平宽敞,舟中放置有一些用于游戏的东西。小舟通体彩绘,船首雕着凤头,船尾刻着凤尾,实在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艄公在船尾掌舵,两人来到舟中坐定,也没有叫歌姬,只点来一些酒菜,杨虎招呼艄公开船,两人这便浅斟慢饮了起来。
这舟在水上缓缓而行,平稳之极,偶有清风徐来,更令人感到惬意。杨虎敬了李纲一杯酒后,便笑道:“方才哥哥所言,修民修德者昌,贱民贱德者亡,说得好!但不知哥哥以为该当如何修民修德?小弟虽是武将,也曾略听到过些古书,那些书上说,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昔我朝范仲淹范相公亦曾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皆大贤说的话,小弟愚钝无才,却不知该当如何乐民之乐,又该当如何忧民之忧?”
李纲微笑着听完杨虎所说,将酒杯一放,身子挺直昂然说道:“贤弟方才所说,乃是孟子梁惠王下中所言。愚兄每每读之,亦常为先贤所言赞叹不已。先贤所言虽已过千余年,放之当朝,仍是治国之大道。愚兄以为,要想使国家富强,我朝廷官府当节约开支,减轻税赋,而却使百姓富裕,藏富于民。此谓之节用以礼,裕民以政。裕民则民富,民富则田肥,物产由此丰富,物产丰富则商贸增加,商贸增加则可以充实国库,如此国家亦可富强,此为正道,历朝历代,凡盛世大治者,皆以此为政。”
杨虎点点头,李纲这话用现在的说法就是要国家首先精简机构,节约成本,降低税收和各种收费,让利于民,等老百姓能吃饱穿暖了,粮食和各种物资也丰富了,这样就会繁荣工商业,工商业繁荣了就会增加消费,消费增加了gdp就增加了,gdp增加了国家收的税也就自然多了,这样老百姓也富有了,而国库也能充实了,国家也实力强大了。虽然话说的简单明了,但是道理却很值得思考,自古至今,少有统治者能做的到,原因便在于要先让统治者自己做出些牺牲,把天下百姓放到最重要的位置,而不是把自己放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凡事都要先考虑天下百姓的利益。是人都有自私和贪婪的弱点,当权者要控制自己的自私和贪欲,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杨虎忍不住佩服的道:“哥哥果然大才!管子书中也说过,政之所行,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哥哥所言之节用裕民之政,应该就是顺民心之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