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远在里面，弯着腰对着一堆书，不知忙些什么。宋允慧敲了敲橱窗，木远回头看看，见得是她，在手边找了找，朝宋允慧扬起一本书。

是《虚拟社区发展史》。

宋允慧推门进去，木远起身把那本书抛了过来。

“允慧姐，你要的《gameworld》之前的合订本上了年头，没有找到。我跟他们打了招呼，一有就发过来。”

宋允慧道了一声谢，随口叮嘱了一句：“记得一起从房租里扣啊。”

木远笑嘻嘻地抱起一叠书去上架：“我记着呢。允慧姐你多买些，最好挑那种又贵看起来又快的畅销书，就当是给我减租了。”

宋允慧骂了一句滑头，问：“今天不歇业回家吗？”

木远没答话。直到把手里的一叠新书都放好，才盯着面前的书，低低回了一句：“我家里，没有人了。”

宋允慧合上手中的书，欲言又止。本来她以为木远大年夜不回家，是因为肩负“卧底”重任，却没料到木远竟是个孤儿。宋允慧自己是知道孤儿滋味的。可正因为知道，因为真正明白那种滋味，一时反倒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来。

木远转过身来，瞧得宋允慧这幅模样，反倒开始安慰她：“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都记不清了……其实，允慧姐，我的命还不错，后来遇到好心人收留……你看我，现在……”

――现在大学毕业开了家书店日子过得很好！

木远知道，作为一个书店小老板，自己应该这么说，只是对着宋允慧清澈深邃的一双眼，这些话，不知怎么就说不出口。他别开眼，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吃穿不缺，懂的不比别人少，过得挺好的。”

宋允慧知道“好心人”就是孙坚，也明白木远会的恐怕不是什么正常大学里教的东西。当下撇开这个难以继续的话题，问：“你会炒菜吗？”

木远一愣：“会、会一点。”

宋允慧眉眼一弯，竖起食指指指头顶的天花板：“今天我哥哥不来。我买了两条黄鱼，炖了只乌鸡，另外烤了点红烧牛肉，你再来炒两个菜，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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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允慧原本以为木远说的“会一点”是死要面子，毕竟这年头不会下厨的男女没人要。不料，木远是真的会一点。

这下可苦了宋允慧。木远的刀法笨拙，她越看越别扭，不看着又怕他把厨房糟蹋了，只好拿个勺子站在锅子前，专心炖她的小乌鸡。

“允慧姐。”木远低头切炒菜，切完胡萝卜，接着切西兰花，切着切着，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允慧姐的哥哥不来，肯定是实在走不开。”

――这是小弟在给大哥解除后顾之忧？

宋允慧一勾唇，懒得言语，只揭开锅子去瞧煮着蘑菇和雪莲的小乌鸡。

木远眼见宋允慧清秀的眉眼被白腾腾的水汽一笼，愈发显得清淡，竟隐隐约约有些飘渺的意思，急了：“孙坚哥平日里常来看允慧姐，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不会不来的。”

宋允慧尝了尝汤，看了看火，加了半勺水，放下锅盖：“我知道啊。”

热汽散去，木远看清宋允慧眉眼间由衷的笑意，大大松了口气，又有些替自己不忿：“那你干么不说话……”

宋允慧再也掌不住，放下勺子过去，笑着用力揉揉木远的头，狠狠抱了他一下，嘻嘻哈哈地蹿去了客厅。

木远吓得把拿菜刀的手远远伸到水槽里，整个人木成了雕塑。

这边，宋允慧都已经打开电视、舒舒服服地坐到了沙发里，那边，厨房里方才传出一声后知后觉、又窘又恼的嚷嚷：

“……允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