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青春,谁能贯白日。
――李白《长歌行》
秋秋不接我的电话,让我徒增几分担心。仿佛一个踩钢丝的杂技演员,一只脚陡然踩空。这种感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似乎是年少时的一个噩梦,在多年之后,重新在一个夜里上演。记忆总是这样,在终于就要忘却的时候,忽然复活,并且鲜明无比,触目惊心。
我给秋秋发短信,她没有回复,把我当办理假证、贩卖枪支弹药的骗子一样对待。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做出更可怕的举动。我通过短信对她谆谆教导,编写的内容全是深明大义的人生格言: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眼镜故,实在不划算。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哭泣,更不要毁了自己。
一名被花朵伤害的女子,春天不是她真正的敌人。
包公已死,无人铡美,香莲加油,直面人生。
只要秋秋还活着,她一定能看到这些短信,我相信,只要她看到这些短信,就不会死。
第二天傍晚,我守着电视机,第一次等着看秋秋的节目。等到秋秋像往常一样面带微笑地出现在屏幕上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小看了秋秋,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人,昨天,只是偶尔放纵一下而已。
我不再担心,却无比失落。
秋秋的话似乎还回荡在我耳边,我看她此时一张一合的嘴巴,像是在说:他不知道我今天上午把孩子流掉的事情。是他昨天出轨在先,凭什么和他分?他也不会同意的,他爸妈都很喜欢我,他只喜欢他自己。我没有胡闹。我回去了。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关掉电视机,闭上眼睛,秋秋的话又在我耳边回荡:天气预报说明天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春光明媚,真是这样的话,今天所有的事,就会像没发生过一样。你别成天熬夜,人老得没法看了,小说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又给秋秋打电话,秋秋还是不接,我只能听到一遍又一遍的彩铃,就像重复着她昨天最后的那句话:我们都是好孩子。
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天真的孩子,灿烂的孤单的变遥远的啊,我们都是好孩子,最最可爱的孩子。在一起为幸福落泪啊……
秋秋是好孩子。
好孩子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我懒洋洋地给夏国强打电话:在哪?
盒子酒吧。夏国强说:十点钟乐队有演出,你过来玩不?
盒子酒吧是夏国强的乐队在济南比较固定的演出地点。酒吧在黑虎泉旁边,面积不大,每天晚上都有济南的本土乐队演出,夏国强的乐队共四个人,夏国强是主唱,兼节奏吉他,剩下的三个人我都不熟悉。在夏国强的一再邀请下,我曾来听过几次,听不出什么风格,夏国强说这种听不出风格的风格,就是朋克。
一进门,我就看见在舞台上调琴的夏国强,他留了个莫西干头,支棱着耳朵,边拨琴弦,边用脚踩效果器。
你找个地方坐着。莫西干夏国强给我招呼,又冲服务生说:两打青啤,先送过去,记我账上。
我刚坐下,莫西干夏国强就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过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这个礼拜的第三个女朋友,这是我哥们,著名作家。
你好。女孩的表情很酷。
你好。我发现这女孩其貌不扬,装扮惊人。她的头发焦黄蓬乱,左耳朵上各穿了四个大小不一的金属环,很奥迪。右耳朵上穿了五个金属环,很奥运。下嘴唇还穿了一个很大的金属环,相加起来,整个脸像是被缝纫机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