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毛穿过东方红大街时,我攥着车把的手心开始冒汗,车把上的塑料套滑溜溜的,东方红大街上有那么多人,我不害怕被他们看见,只担心爸妈突然出现在这条街上。
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小黄毛也低着头,沉默不语,只在我加速或者刹车的时候,才用手拍一下我的腰,刚才,我还特别希望小黄毛能够多拍我几下,每一下,都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舒服,现在,她每拍一下,我的身体就往上挺一下,以显示我作为一名中学生应有的正直。
街边的盗版磁带摊放着刺耳的歌曲:
天不下雨天不刮风天上有太阳
妹不开口妹不说话妹心怎么想
我确实不知道,小黄毛是怎么想的,我的眼珠一路转得比自行车轮还快,充分理解了做贼心虚的含义,到了电影院门口,还感觉心在嗓子眼提溜着。
小妹妹我心有所想
嫁人就嫁哥哥这样
每天晚上对着月亮
看到哥哥在身旁
电影院前面的广场上,黑胖子和高个子在打台球。这两个和我们结下深仇大恨的家伙,似乎把打台球当成了毕生追求的事业,除了业余爱好打架外,他们每天的活动就像围着地球旋转的卫星那样,围着台球桌一圈一圈地转悠。
我把自行车寄存在广场对面,缩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唯恐被他们认出来,我皮糙肉厚,倒不害怕再被他们打一顿,只是觉得,如果当着小黄毛的面,被人打成大熊猫或丹顶鹤,实在有失体面。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他们,匆匆往前走,黑胖子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和我眼角的余光碰撞的一刹那,我眼皮扑扑跳了起来。幸运的是,他好像并没有认出我,很快就把视线移到跟在我后面的小黄毛身上。
看啥啊?快打球。高个子在一旁催促他:你马上就输了。
黑胖子把视线重新收到绿色的台球桌上:我这一杆就全收!
我和小黄毛在电影院里刚找到座位,就响起了铃声。
这是第几遍铃声?小黄毛问我。
应该是第一遍,还要响两遍才开始。我说。
好,我先去趟厕所。小黄毛站起来,椅板自动竖立,啪一声碰到椅背上。
小黄毛去上厕所的时候,我环视了一下整个电影院,每周才放一次电影的电影院,此时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上座率远没有平常放录像时高,大多是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地嗑着瓜子,扑簌扑簌的动静像一阵风吹过满地的向日葵。还有一对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男女正在吃泡泡糖,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你吐一个,我吐一个,边吐边微笑。我想他们的泡泡糖应该是大大牌的,他们应该是像老六和陈小静那样,正在为电影开场后的亲嘴热身。在娱乐设施条件还不够发达的县城,电影院是情侣约会的最佳场所,这也几乎成了电影院在县城唯一的用途。平常不放电影的电影院周末放什么电影并不重要,只要灯一灭,影院一黑,情侣们就可以进行自己的小动作。除了亲嘴外,具体还能做哪些小动作呢?这一点想起来就让我心惊肉跳。我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小黄毛,我把初吻献给你。
小黄毛回到座位上坐下,正好响第二遍铃,电影还没开始,通明的灯光把我们的脸照得有些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我给小黄毛讲了一个笑话:有个农村老汉进城,找不到厕所,结果跑到了电影院,捂着肚子往里闯,检票员让他去买票,他买了票就嘀咕:咋就给我恁小一块纸?上个厕所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