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你这十年都在哪儿沉潜着呢?咋连个泡泡也没冒过,没憋死,也憋个半死吧?出于对他年龄的尊重,我咽了咽唾沫,硬是没有把话说出来。
中专作家以前的作品我也没怎么看过,他的名字倒是偶尔见到,在一些报纸上,凡是有文坛上的风吹草动,记者采访不到当事人,就让这个中专作家以圈内人的身份大放厥词。
看我闷不作声,中专作家为人师表的劲头更足了:其实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很有潜力的,你们的思想比较活跃,语言也具有当下性,只是缺乏思想的积淀。你应该多看一看经典,尤其是西方的经典。
哦。我故意装傻:我只看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中专作家摇了摇头:要看还是看《战争与和平》。
哦。我说:不爱看。
哈哈。中专作家大度地笑笑。
今天采访你的那个女记者,你看长得咋样?我岔开话题,座谈会一结束,我看到了沈小琴拿着话筒去采访他。
年轻人,就惦记着这个。中专作家叹了口气:我老了。
她好像还挺喜欢文学。我逗中专作家开心。
是吗?你们认识?
见过两次,她好像挺崇拜作家。我一本正经地说:上次我还签名送了她一本书呢。
你的小说?
是啊,她说她对通俗小说很感兴趣,还说要抽时间和我交流。
现在的女孩挺上进嘛。中专作家听得津津有味。
我可受不了。我煞有介事地说:都是未婚猛女,全把自己当干柴,噼里啪啦往烈火里扑,万一把我扑上了,甩都没法甩,主要是我没结婚,我要是已婚,就不怕,也好推辞,一首歌就打发了:哦――她比你先到。
可能是这首歌唤起了中专作家美好的回忆,他若有所思地笑了。
我有她手机号,你要吗?我拿出手机,翻里面的通讯录。
我要她手机号干什么啊?中专作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过,我倒真有事要找她,我们家楼上老漏水,可能是水管渗漏,我给物业说了多少次,也没人来修。我想让她来报道一下。新闻媒体,还是能发挥一定的舆论监督作用的吧。
能发挥,能发挥。我把沈小琴的电话告诉他,看着他很认真地输进手机。
随后,中专作家在躁动中,辗转午睡。趁他午睡的工夫,我一个人跑到酒店外面的杏林里,这会儿人很少,上午过来踏青的游客也已散去,只能看到满树都是粉白色的花,大片大片,看不到边,如置身梦境。
沈小琴提着话筒,从杏花深处走出来。
嘿!沈小琴看见我,很高兴。
你咋没回去?
我们俩留下来补拍镜头,今天不走了。沈小琴指着她身后说。一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走过来,冲我礼貌地点点头。
你先回去休息吧。沈小琴对她的同事说:晚上吃饭的时候,电话联系。
好。沈小琴的同事说:又累又困,是得先去歇歇。
是啊,那么重的机器,常年压肩膀上,搁谁都受不了。我看着沈小琴的同事渐渐走远,感叹道,转回头,沈小琴没了。
沈小琴!
沈小琴!
我冲杏林喊了四五声,声音很大,不少花瓣应声而落。
沈小琴头上插着两支杏花,从林子里冒出来。
好看吗?
你咋损坏公共财产啊?我有些不满:那么好的花,让它长树上多好,将来还能变成杏,给咱补充增加维生素c。
我摘的是公花。沈小琴说:母花才变杏。
你咋知道是公花?
能闻出来。沈小琴笑了:香味不一样。
得了吧你。我笑了:没公花,母花也结不了果。说不定你掐的还是处男花,刚赶上交配的季节,一个母花也没插上,就插你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