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临危受命和讨价还价老爷子说得很对，只要有了老林，那辆黑色的东风凯旋就会呼啸着穿过街灯都还没有熄灭、依然空空荡荡的峡口的街道，从开发区冲上高速公路，一点点的加速、一点点的把油门加到最大限度，让那辆法国车在高速公路上跑出最高时速，在朝阳升起来的时候冲进武汉的晨曦里。就像林志颖那个小帅哥唱的那样：“追寻我的梦想目标放大，紧握方向我们现在就出发，痛快的汗水随着勇气蒸发，我就是我自己的梦想实现家……”

按照杨德明的说法，日本车轻盈，但跑快了以后就会感到轻飘飘的，有些控制不住；德国车看起来笨一点，但底盘重、轮胎抓地性能好、发动机工作效率高、可控性强，方向把握性大得多，法国车有些花哨、有些耗油、有些偷工减料，但发动机不错，只要司机驾驶技术一流，就可以把车开出赛车的速度。老林就佩服得一塌糊涂了，也就有些猩猩惜猩猩了。那个被老爷子称作是黑人司机的老林果然不负众望，如期的将莫名其妙的王大力送到了省委书记的那间面朝东湖的办公室里。

一起参加接见的不仅有刚从沿海调过来的那位省长、还有两位省委副书记、一个副省长和那个人高马大的组织部长，规格之高出乎寻常、受到的重视也一反常态，他就有些心理预期了。他就是不明白，昨天晚上杨大爹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今天怎么就会成为现实，而且决定的如此迅速、如此突然、一点风声也没有，甚至没有寻常的预先吹风，就可见得情况的紧迫和突然了。

会议是一位副书记主持的，操着广东口音的省长简单地说了峡口市委书记和市长最近交代出来的一大堆骇人听闻、触目惊心的案情。

“有些地方的严重程度出乎我们的预料，而且已经引起了中纪委的高度重视。”这是省长透露的一点关于那个特大受贿渎职案件的进展，然后就说了峡口市目前面临的的混乱和失控的局面：“一个省级付域中心城市的政治稳定、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有关于全省的创建和谐社会的进展，一个全省第二的大城市的班子重建、机构重组也有关于全省进一步加快经济建设的全局。”

这是省长所说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当然还有必要性。然后才是有关任命王大力担任峡口市常任副市长的省委决定：“昨天晚上开了半夜的会，再三斟酌、反复研究、通盘考虑，省委的同志都认为你是最佳人选。”

“果不出所料，我就猜到了。”接到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他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只是一旦成为现实，王大力多少还是有些不太高兴。低声的在咕噜着：“半夜三更的把人呼来唤去就绝对没什么好事。”

“荣归故里不算好事还有什么能称为好事？走马上任不算是好事还有什么能称为是好事？”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支烟在转动着，慢吞吞地说着：“金榜题名楞头青你早就有了，洞房花烛恐怕也为时不远了吧？加上官升三级，那才叫作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怎么感到完全不像是张灯结彩、高头大马、吹吹打打、荣归故里，也没有任何兴奋点，反倒有一种被诸位大人临时找来充当救火的消防队员的替罪羊的感觉？”他在怏怏的问着对他有些充满希望的省长：“您能告诉我谁是新任命的市长吗？就是去救火，也总得有个领头的嘛。”

“按照常委会的意见，暂时没有任命峡州市的市长。”省长在很感兴趣的望着这位因为突然被叫来当上了消防队员而有些不太高兴的县委书记：“你是主持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市长，目前那个市里的工作由你主持。”

“等一等，千万别说我又猜中了！”在感到惊讶的同时，王大力就有了些预感，看了看有些洋洋得意、悠闲的抽着烟的老爷子，转过头去向组织部长求证：“我知道，峡口市已经有三名市委常委被双规了，现在只有一个常委在坚持工作。您们不会连新的市委书记也暂时没有任命吧？”

“聪明！看来老爷子说的不错，胆大妄为、敢于创新、眼眨眉毛动、头脑灵活。”一位省委副书记在笑着说：“大力同志，省委常委第一次表现的这样精诚团结、这样意见一致，既然要挑选一个既能够力挽狂澜、又能够大刀阔斧、既一定会坚持原则，又会根据实际灵活机动、既熟悉峡州的情况、又和那几个家伙没有牵连的人选到峡口去，看来真的非你莫属了！”

“不干行不行？请辞行不行？”王大力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连连摇头、把手掌扇得像蒲扇似的，言语脱口而出：“各位领导，另请高就行不行？本人才疏学浅，现场请辞行不行？”

于是就有了片刻的停顿时间，也有了一些惊奇的眼光，再过了一会儿，除了王大力，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全都随之笑了起来，其中尤其以省长的笑声最大：“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楞头青的反应还真的被老爷子猜准了，不仅不会欢天喜地，连沾沾自喜也没有，反而会临阵脱逃的。”

“这不叫临阵脱逃，那是逃兵，逃兵我是不做的；我这叫人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他在极力分辨着：“那么大的一个烂摊子、那么多的遗留问题、那么棘手的矛盾、那个微妙的人事关系，各位大人不是想把我放在火炉上做烧烤就是诚心把我塞在火山口上堵枪眼！就是傻子也知道，市委、市府现在就有不少人都被抓了，还有一大帮人与其有牵连，还在等着组织审查呢，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能用多大的能耐？而且还是党政两付担子一肩挑！就是三头六臂、就是三十六神通、七十二变化也无能为力，老老实实地说，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这好像不是那个被有些人吹得神乎其神的县委书记说的话吧？”老爷子开口说话了：“不知是谁和一些要好的兄弟哥们吹牛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不知是谁对人家首都来的大记者说，给你一个杠杆和支点，你可以撬动整个地球？不知谁谁喝了一点酒，就敢对政治局的常委指手画脚，说什么高官好当、小鬼难缠。想想看，那是何等的豪言壮语、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这些话是怎么传到您耳朵里的？”他目瞪口呆，连连在叫苦不迭：“那是我和朋友吹牛的时候胡说八道的，喝了点小酒说的话您也相信？撬动地球的话是周老师自己加上去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周老师还说过那是为了文章的可读性而加上的。那些什么高官小鬼之类的话，不过就是和校长打嘴巴仗图快落，信不得的！再说我这个人能力有限，又喜欢胡作非为，一个山区县就勉为其难，更况且是一个刚刚发生过政治地震、群龙无首、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的地级市！”

“那就正说明省委常委的眼光是敏锐的、做出的决议是正确的。”高大的组织部长还是在笑着回答：“说来也奇怪，人家听见升官的消息个个都屁颠屁颠的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就是当面谦虚一番，其实心里不知怎么高兴呢。年富力强、又是最年轻的市级干部，全国恐怕也数得上名次吧，谁像你这样不仅不感恩戴德、反而还会愁眉苦脸的？谁会像你这样不仅不感谢时势造英雄，反而在一帮领导面前拼命推辞？谁还会像你这样唉声叹气、垂头丧气、就像是上刀山、下火海似的？我倒是奇怪了，以往我们看见的那个潇洒自如、我行我素、大刀阔斧、运筹帷幄的年轻的县委书记上哪儿去了？那个笑对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语出惊人、办事果断的硬朗汉子哪里去了？”

“干什么事总得首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也总得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才是。”王大力还在坚持：“我真的感到自己并不是担当这个职务的最好人选，至少现在不是，其他的城市藏龙卧虎的人有的是，可以应该另请高明嘛。”

“王大力，就冲着你的这番厚颜无耻的表白，这个副市长你就当定了！”老爷子拍案而起，脸色也变得很严肃：“楞头青！你还以为这是集贸市场呢，可以就地讨价还价！你还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是闲着无事，喝着茶、抽着烟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呢？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还是不是党员？还是不是受党培养多年的干部？还懂不懂党的组织原则？还听不听党的召唤？还服不服从上级的工作安排？还记不记得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的格言？还知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名战士？没有困难、没有矛盾，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没有风险、没有阻力，要你这个楞头青干什么？”

他就不再说话了。

“现在你就给我听清楚了！”老爷子的话没有半点迟疑，说的斩钉截铁：“现在会已经开完了，王副市长也已经接受任务了，今天就马上赶回那个县里去，将你手头上的工作移交一下，两天以后就到峡州走马上任！”

“老爷子，总不能强迫人家就范吧？总不能拉郎配吧？”王大力叹了一口气：“您还让不让人发表自己的意见？”

“不让！把你叫来就是宣布省委决定，不是开党内民主会！这里也没你说话的份！”他完全不给王大力留半点空隙：“现在已经向你宣布了任命，你也就可以滚蛋了！六个月为限，工作干得不好、局面无法打开、政治、经济一团糟，我就去罢你的官、撤你的职！快滚，你不觉得有时候你也很令人讨厌吗？”

“我能再坐一会吗？”新上任的王副市长有些无可奈何：“起码可以让我将这一碗热干面吃完了以后再走吧？起码也可以听一听我的一些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