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_牵手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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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2 / 2)

“不行不行。”王纯苦恼地摇摇头,“咱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办法有。”钟锐顿了顿,说,“放弃你。”王纯呆住了。钟锐站起身:“好了,去公司上班吧,我也要工作了。走,我送你下去。”

“不要送。”

“定吧,从今开始我们不用再躲着人了。”

“不要!……还是按我说的办,你和她再过一段,好好过一段。”

“我不想再欺骗谁了,包括我自己。”

“求你了钟锐,你得为我想想。”

“你到底怕什么?”“怕我自己。”

“动摇了?”“我需要时间……”

“干什么?证明已无需再证明的事?”谭马推门进来,这两个人明显无视他的存在的行为让他愤怒。本来他早就要跟过来了,无奈正迟疑的工夫,被独到这里的老乔培在了屋里。老乔听说了他们成立公司的事,要求工作,翻来覆去那几句车轱辘话,大有不给答复就不走的架势,令谭马不胜其烦。突然间,他想起他们正需要老乔的儿子,于是说:“要不这么着,你动员乔轩到我们这来,成的话,你就也来。”“搭配着?”“搭配着。”“成。”谭马这才脱身过来。不想他一进门,屋里两个人立刻都闭了嘴。他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秘密。他看着他们,等待解释。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他有权要求解释。但是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中,王纯对谭马勉强—笑,低头匆匆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你和她……怎么回事?”谭马直接问道。钟锐不说话,这等于给了潭马一个明确的回答。谭马不由悲从中来:“钟锐,咱可不能吃着锅里的霸着碗里的!”钟锐依然坚守着沉默。他决定下班后——等晓雪下班后——回家。

晓雪没去上班,请了假,今天是她的生日。结婚以后,特别是有了丁丁以后,她几乎没有过过生日。小孩儿过生日图个好玩好吃,老人过生日图个子女孝敬,少男少女们图个热闹风光,她图个什么?每天正事还忙不过来呢i但是今天她想为自己过个生日,这是一个把全家召集到一起的理由。上午,她收拾了屋子,买了菜,择好,洗好。午睡后,又把丁丁从幼儿园接了回来。

她需要个伴儿,哪怕是个孩子。可是丁丁在家里待不住,回来没几分钟就跑下楼找小朋友们玩去了,家里依然只剩下晓雪——个人。多少次了,她想给钟锐打个电话,已经打了,通丁,但到最后一刻,她又把电话挂了。她怕。没有结果时还可以希望,万一打通电话钟锐说不能回来,她就连希望都没有了。此刻,她心里慌慌的没着没落,她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却又想不出来,一切都是感觉,没有事实。晓冰那天突然而至,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意思?她后来打去电话问,却得知晓冰病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丁丁在楼下草坪上奔跑,后面跟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儿,都兴高采烈地大喊大叫,满头大汗。晓雪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可是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事要做,处处整齐洁净纤尘不染,现在炒菜还为时过早。她又回到窗曰,想叫丁丁回家,丁丁却说:不!晓雪决定现在就给钟锐打个电话。她像濒死的人想去抓住生命的绳索、此刻哪怕是听到钟锐的声音,也会让她心里安定一些。

钟锐昨夜写软件的流程图写了一夜,上午王纯走后,他又继续弄了—上午。中午,他被谭马逼着睡觉去了,这期间谁来电话找,谭马一律说“不在”。晓雪的电话也是他接的,他不熟悉晓雪的声音,因此也没有例外。

晓雪慢慢放了电话。她似乎早料到钟锐的“不在”。他经常不在公司里。这些时间,他都在哪里?干什么?跟谁在一起?她不知该再干什么好了,拿起什么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从这屋走到那屋,又从那屋走到这屋;精神恍倔,身体轻飘飘地好像没有质感。

她来到厨房,目光从各处缓缓地,一寸寸地掠过:雪白的瓷砖,晶莹翠绿的蔬菜,锃光瓦亮的炉灶……她来到处前,忙立许久,伸出一只手去,没点火,打开开关。煤气“咝咝”地响,她一只手放在开关上,一动不动。

“砰”,门被推开,丁丁跑了进来:“妈妈!”晓雪哆嗦了一下,“叭”地关了煤气,回过头去:“嗯?”“喝水!”

“在客厅茶几上。”

丁丁跑过去,端起妈妈晾夜那里的水杯,“咚咚咚”地把水全部喝完了又想向外跑,被晓雪拉住了:“丁丁,给爸爸打个电话。”

“我没有时间。”

“丁丁!”丁丁只好听话地拨通了电话。“请找钟锐。”丁丁说。晓雪脑袋紧挤着丁丁的脑袋伸着耳朵听。

谭马立刻判断出来找钟锐的是谁。“钟丁丁先生吧?钟锐在睡觉,他昨晚打夜班了,我去给你叫一下?”丁丁看看妈妈,妈妈摆手。“不用叫了。”丁丁说。说完后又看看妈妈:“还说什么?”“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叫爸爸回来吃晚饭。”

丁丁完成了任务,又要出去玩。

“丁丁,在家里玩吧。”晚雪说。

“一个人玩没意思。”

“妈妈跟你玩。”

“不想跟妈妈玩。”

“跟妈妈玩吧,啊?”“不……”

“跟吧,啊?”晓雷双手揽住丁丁的两肋挠他痒痒,丁丁痒得直笑。晓雪也笑:钟锐在公司里,是她多心了!秋日的太阳收走了它最后一丝光线,丁丁从窗前的椅子上爬下来,跑到餐桌旁,对妈妈说:“我真的饿了。”

桌上摆着许多菜,都已经不冒气了。妈妈说必须等爸爸回来才能开饭,丁丁眼巴巴地在窗前看了许久,没有爸爸。

“再等一会行不行?”“不行了。”

“你不是跟爸爸说叫他回来吃饭吗?他不回来肯定会打电话来的。……哎,刚才电话里叔叔确实跟你说他会告诉爸爸的,是吗?”丁丁烦了:“我忘了!”有人上楼来!晓雪一把按住了丁丁的胳膊,示意他别出声。

脚步声近了,在门口停了下来。丁丁欢呼着跑去开了门,来人是晓冰和沈五一。晓冰手里抱着一束花,沈五一拎着一个生日蛋糕。

“姐姐,祝你生日快乐!”晓雪无法掩饰心中的失望,强作笑容地招呼着客人,“你好,沈先生。”又对晓冰道:“本来想带丁丁回家的,妈妈说你感冒了,怕你嫌乱……你的病好了?”“没有,带病来的。幸亏沈先生的车。”

晓雪又对沈五一说:“总是麻烦你。”说着接过其手中的蛋糕,“谢谢了。进来坐吧。”

“还没吃啊。”晓冰看着满桌子的莱。

“正准备吃。”

“妈妈非要等爸爸!”晓冰和晓雪同时沉默了一下:沈五一懂事地不说什么。晓雪打破了沉默:“你们吃了吗?”“没哪。就等着上这吃呢,我可是饿坏了。”晓雪忙张罗摆筷子摆椅子。晓冰沈五一也跟着张罗,丁丁跑来跑去,家里热闹了起来,至少表面看是这佯。

钟锐正在这个时候到了家。丁丁先看到的他,大叫:“爸爸!”沈五一从桌边站了起来,同时看看晓冰,等她做介绍。

晓冰仍坐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好像没有钟锐这个人。

晓雪紧张地打圆场:“钟锐,丁丁的爸爸。沈先生,晓冰的一位朋友。”

两个男人握手,问好,客气地笑着。晓冰仍无话。晓雪瞪晓冰一眼:“坐啊,沈先生你坐。”

晓冰起身,扭身去了厨房。

晓雪强压怒火,对钟锐说:“你吃了没有?”钟锐摇摇头,晓雪又对沈五一道:“你们坐,我去拿筷子。”也进了厨房。

招呼客人的责任责无旁贷地落在了钟锐肩上。

“沈先生做什么工作?”“做中介。用早先的话说,就是二道贩子。”

“不搞实业?”“不。我有自知之明,我没有你们那样的学问。”

钟锐赶紧摆手,表示绝非如此,一边在心里紧着寻找新的话题。他一时找不到,屋里静默的瞬间,厨房里的谈话声传了进来。

“你怎么了?”是晓雪极力压低的声音。

“没怎么。”晓冰声音很高。

“晓冰我跟你说这日子是我过不是你过,你帮不了忙也不要帮倒忙!”“就这日子你还能过?要我说趁早拉倒!”

“你懂什么?”“我是不懂,不懂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多聪明多能干,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农村小媳妇儿,旧社会的!……”

客厅里的两个男人如坐针毡。

“你小点声!”“就不小点声!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当了个破经理吗?上大街上看看,这种人多得都堵塞交通!……”

“咣”!接着是“哗啦啦啦”,不止一个瓷器被摔破的声音,钟锐“腾”地立了起来,沈五一按住了他的肩。

是晓雪把手里的一摞盘子捧到了地下,晓冰惊呆了。晓雪嘴唇哆嗦着:“你走,晓冰。”晓冰扑过去欲抱住姐姐的肩,晓雪一把甩开她,也不看她,重复道:“快走。马上走。”

晓冰走到厨房门口站住了,突然脱口而出道:“姐姐,你真不知道吗?他、他、他,他有外遇!”

尽管早在猜测之中,一旦得到证实,晓雪脑子里仍是“轰”的一声,炸了。

乔轩回家了,老爷子打电话召他回来的,谈他下岗的事,动员他去钟锐的公司,以便能把自己也带过去。乔轩对他爸的这事打心眼里不以为意。虽说同样是失去工作,但轮到他爸身上就不能叫下岗,下岗是应当工作的人没有了工作,而他爸,五十多了,就该着把工作的权力让给他人。好比同佯是死,有的叫天折,有的就得叫寿终正寝。当然话不能直着说,老爷子够伤心的了。他只有曲意敷衍:“爸,您没看看报止的招聘启事有没有合适的?”“有合适的我就不找你了。”

小乔伸手拿过老乔身边的那堆报纸翻看,老乔说:“甭看,没用。都是要三十五岁以下,一米七八以上的。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招聘哪还是征婚哪。”

“爸,我在我们公司干得好好的,不能为一点小事儿说走就走……”

“‘一点小事儿’?你爸失业是‘一点小事几’?!”

“对不起对不起。……爸,您能不能先缓一缓,缓几个月,容我想想办法。家里要缺钱的话我这……”

老乔断然道:“我已经跟你妈说了。”

“说什么了?”“钟锐公司要录用我。”

小乔若有所悟:“您主要是不愿意让妈失望……”

“她信任我了一辈子,她认定我是个人才……”

“您当然是人才,但是您得跟她讲讲道理,比如长江后浪推前浪……”

“我说过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那就这么着,你每天早出晚归去上班,等到有了新的去处后再告诉她事情的……部分真相。说你不爱在钟锐那里待了,说你炒了他的鱿鱼,怎么样?”“听着挺好,可惜啊,不灵。你去上班到时就得按家里交工资吧,这工资谁给你开?”“我们刚发的工资,给您三千。一个月交七百能交四个月呢。”

老乔接过钱来,同时嘱咐道:“四个月内你得想出办法来。”

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接着是钥匙的“哗啦”声,乔轩紧张道:“我妈!爸,钱!快找地儿把钱放好!”老乔手忙脚乱地把钱放在立拒顶上的箱子下面,弄了一头一胞的土。这时许玲芳由外面进来了,老乔转过身对着她挤出一脸的笑:“回来了,玲芳……”

该着老乔晦气,还没到晚上,事情就暴露了。玲芳找毛线,她正给者乔织毛衣,灰色儿的,差一点线袖子收不了尾。她恍惚记得立柜上的箱子里放得有线,去拿,于是,随着玲劳拖箱子的动作,老乔塞在箱子底下的钱“啪”的落地。整个过程老乔都在场,但他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钱落地的瞬间,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这是什么?”许玲芳拾起了钱。

“我看看……”

“钱!”“钱?多少?哪来的?谁放在那里的?”许玲芳数钱,数完了,一声不响地看看老乔。老乔做关心状:“多少钱?”“你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知道好。”玲芳收起钱,表情高深莫测。

“是不是……乔轩放家里的?打个电话问问,我去打。”

“往哪打,大晚上的?这事等明天上班时间问问乔轩,不急,又不是少了钱。”她说完把钱掖在兜里,转身出了门,刚—出门,眼泪就掉下来了。不用说,这是老乔的私房钱,她去找邻居田大妈,找她给拿主意。

“男的要是偷着攒私房钱,不是有了外遇就是有了外心。”田大妈说。许玲芳更是伤心欲绝,一双眼睛哭得像免子似的红红的。“你现在不能跟他闹,不能打草惊蛇。得先稳住他,等确实抓住了把柄……”

“我知道是谁!”

“谁?”“我们家住着的那个小狐狸精!”“不能吧,两人相差那么大。”田大妈不好说哪里相差那么大,只好含糊其词。

“男的不在年龄。有才就行。”

“这事可不敢乱猜。你家老乔人是不错,但要说是跟王纯那小丫头,恐伯他………身体上也顶不佳吧。”

“嗨,他呀,有句话怎么说的?……身残志不残!”见老婆一去不返,老乔心里慌慌的,搭着肚子不争气,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自管要饿,老乔决定出门去吃饭,一来裹腹,二来排忧。走了半道他才想起兜中没钱,又向回返。回到家里,仍是没钱,他便去敲王纯的门,想借钱,顺便借了这月的“工资”。没想到他才走进王纯的房间,被正回家的玲芳撞个正着。玲芳记盘纸各着田大妈的话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进了屋,眼睛,耳朵高度警觉着。他只在那屋待了一小会就出来了,这一小会当然不会“成事儿”。接着老乔下了楼,许玲芳来到窗前,目光冷峻地送丈夫远去,同时稍感安慰地注意到:他独自成行,身边没有王纯……

这天晚上不到十点,许玲芳就上了床。她想老乔若这时回来,就给他一个脊梁。不想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仍不见老乔的踪影。她有点慌了,以往老乔这么晚不回来而不说一声,是绝没有过的事情。忽然她想起会不会趁她没注意的工夫他溜进了王纯的屋里?但她又安慰自己说这不可能,他俩想出事儿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她在家的工夫?但那念头一经产生就再也难以打消,且在她心中越烧越旺。许玲芳一个翻身坐起,贩上鞋直奔王纯屋里而去。

王纯屋屋门紧闭,只有门下泄出的一线光亮。钟锐在王纯屋里。

钟锐是被轰出自己家门的。晓冰说出了那句话片刻后,晓雪出来了,“你走!”她说,当着那个姓沈的客人和孩子的面。他想说几句什么,还没张嘴,晓雪又说:“你走!”他不得不走,在冻结了一般的气氛中。出门的那一刻,他感到屈辱,但紧接着,他又开始为晓雪难过。他想返回去,但没有勇气,他得等晓冰和那个姓沈的走了后再说。但一直等到十点钟,仍没有动静,他只好离开了。

他来到了王纯这里。

王纯一眼就看出他的精神不好,担心地问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决定什么都不对她说,不能再让她分担什么了。他就对她说他这几天一直在加夜班,总共只睡了五六个小时,有点累了。这话也是实话。她让他在她床上躺一会儿,他听话地躺下了,居然睡着了。许玲芳就在这时擂响了门。钟锐睁开眼睛,王纯冲他摆摆手。

“谁?”

“王纯!开一下门!”

“我已经睡下了。”王纯说。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本来,她这时要是开了门,什么事也没有,钟锐是和衣躺着的,翻身就可以起来,对方顶多是怀疑,但没有证据。王纯设想这么多,只是本能地不想让许玲芳进来打搅,哪里想得到许玲芳此刻是抱着一定要敲开这屋门的决心。见王纯不肯开门,许玲芳把田大妈叫了来,眼睛都急红了,她断定她家老乔就在这屋里,全然没想到老乔这会正醉在一个小酒馆里。

“王纯啊,我是田大妈,居委会田大妈。派出所委托我们查事儿,请你开一下门。”

屋里,王纯不知所措了。钟锐说:“开门!”起身去开了灯。

许玲芳、田大妈争着挤进了门,看到了钟锐。

许玲芳惊讶地失声叫道:“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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