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以林用嘴拉了一声汽笛,以冬说道:“各位旅客清注意,各位旅客清注意,开往北京的183次列车马上就要发车。”
“恩--”以林又发出一个低声汽笛,随即就启动了列车――“咣――咚、咚、咚,咣――咚咚咚,咣咚咚咚,咣咚咚、咣咚咚、咣――咚咚咚,咣咚咣咚咣咚……”
以林的两只胳膊一拐一拐作出运动样子,象征火车头的大轮子上的曲轴,运动速度由慢到快,象征着火车速度由慢到快。其他四人跟在以林屁股后面,用手抓住前面人的衣角,当作列车的车厢。胡同的路中间恰好铺着一遛半米宽的大理石,权当就是铁路。大家都非常有节奏地跟在以林身后,各司其职地在大理石路面上运动着,都玩儿得非常尽兴。孩子们也是越聚越多连两三岁的孩子也来凑热闹了。孩子们玩得正在兴头上,突然,从胡同口门洞上面的阁楼里走出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高高的颧骨,黎黑的面孔,一双大眼显得很凶。孩子们都认识他,这就是民主旅馆的吕老板。
“哇哇,哇呀呀啊…….”吕老板冲孩子们高声吼叫道。
吕老板是晋冀边人。孩子们根本不知道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但是知道他这是又喝多了酒。吕老板经常喝多了酒无端地骂大街,他这毛病也不知是怎么落下的。因为他面容黑瘦,一双眼睛陷得很深,鼻子又尖又高,极象电影里的美国鬼子。胡同里的孩子们背地里称他为吕鬼子。眼下的事情很可能是因为孩子们在原来属于他自己的领地里如此尽兴地玩耍,使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懑和怒火。
孩子们都吓得往自己的家里跑去。以林也领着寅和以冬跑回自己的小院里来,与推着自行车正要出门的以冬爸爸老何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老何问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非常惊恐,还以为老吕一直追了过来,就赶忙往老何高大的身后钻去。
“爸!”以林说:“民主旅馆的老吕追过来了!”
“你们碍着他了吗?”老何问道。
“没。”以冬说:“我们就作游戏来着,他就骂着要打我们。”
“这个老吕,动不动就骂大街,他这是又喝多酒了。”老何说着就把自行车放在了一边,回到屋里。不大会儿,竟然穿一身公安服出来了。
原来老何叔叔是公安部队的侦察员。平常穿便衣,不到特殊情况下,决不穿制服,连以冬和以林也只是在相片里看到戴大盖帽穿公安制服的爸爸。甚至他们有时候竟认为爸爸是假公安。这一点上寅就比较幸运,寅的爸爸不在身边,可是照片上的爸爸和抽屉里的军功章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以林和以冬羡慕不已的东西。再就是寅的爸爸的那几只神秘的密封着的木箱子。
老何穿上威武的制服,就大摇大摆地走出小院。
那老吕还站在他的阁楼的楼梯下面叽里咕噜地骂着大街。人们不敢凑近,都远远地站在自己的院门口看。孩子们则都躲在大人的身后。
老何径直朝老吕走去。
大概是老吕的眼神儿还不错,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穿制服的军人朝他走去,知道大事不妙,回身就往楼上走去,“咣当”一声上了门。
胡同里的大人孩子们都齐声笑了起来。以冬则挺起了胸脯,跟在老何身后出尽了风头……
寅从内心里非常妒忌以冬在他爸爸面前撒娇,以林也是。以林因此就经常一个人鼓捣他的那些零碎物件,寅也就越来越觉得以林神秘莫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