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瞅了眼施定闲苦着脸的表情,琢磨着是这个理,她连个发髻都梳不好,这么几天练的琴只怕长老也看不上,思考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有了,你可以跳舞啊。小姑娘跳舞,我以前在集市上见过,随便舞弄几下,还挺好看的,你伴着长老的琴音跳,肯定能成~!”
“跳舞……”她低头沉吟,心里的天平左摇右摆。
脑海中一抹粉白的倩影翩跹起舞,她条件反射排斥这种感觉,“不要,我不跳舞。”
“练不好琴,又不想跳舞,这文人呢倒也有应和琴声吟诵的,你一黄毛丫头不适合,难不成你还真想炼成个什么药,就这几天?炼什么,你前些日子自主研制的泻药?”甘草有点意外,定闲如此武断地拒绝了跳舞这个相对容易又讨喜的提议。
“……”她狠狠纠结了一番,最后如壮士断腕般沉痛道,“我学琴。”
“哦。那你去找白苏吧,他爹以前是个琴师。”甘草事不关己地挥挥手。
施定闲表情僵硬了一下,“白苏……”老实说,她和白苏好像有点不对盘诶,他总是面无表情,她对他的情绪根本无从所知,平时打闹嬉笑他都一直板着脸一点意思都没有。
“还是说,你愿意去找白蔹师叔?”青玉坛第一爆竹筒子,谁惹就炸谁,一碰就燃。
“……还是白苏吧。”施定闲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啊啊啊,好麻烦啊~~~~~”
“傻丫头,”甘草跟着站起来,揉揉她的头,“以后你就会明白,能为重要的人付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甘草……”平时的吊儿郎当不见了,嘴角上扬,眼角下撇,肃穆中的苦笑,又带了点恍惚的神色。
这个,大约就是书上说的惆怅吧。
“好了好了,我是年纪大了爱走神,你赶紧去找白苏吧,按往常的日子算,你顶多练个五六天,长老就要回来了。”恢复了往常的神情,甘草无所谓地笑笑,推了施定闲后背一把。
“啊,哦……对呀!”施定闲被甘草一提醒恍然自己真是没多少时间了,小脑袋瓜子也没空再细究甘草的惆怅了,就忙着跟甘草告别了。
少恭爱琴,爱收藏名琴佳曲,也爱亲手做琴谱曲。她很小的时候,少恭抱着她进过一间收藏室,里面有很多古琴和琴论孤本,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指着那些一一跟她解说,她听得直打瞌睡,不久就一头栽进他怀里睡着了,启蒙教育宣告终结。
所以,当白苏发现她对古琴所有常识一无所知的时候,那张面瘫脸还真是有了微微的崩盘,欧阳少恭自身琴艺造诣极高,无形中对此道便极为挑剔,即使是从小长在身为琴师的父亲身边的他,在听过一次欧阳少恭的弹奏之后,却还是狠心之下将留在身边唯一的一具古琴束之高阁,封存不用。
这次施定闲有求于他,于他而言也算是一次机会。
施定闲不敢直接用欧阳少恭的收藏品,白苏就把自己的古琴贡献了出来,他教她认识古琴的结构,告诉她‘文武七弦琴’的典故,教她辨识音位,后来又从藏里翻出了一本《碣石调幽兰》的文字谱,教她打谱。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波动依然微乎其微,但是施定闲在逐渐习惯以后,开始觉得他其实是很和颜悦色的,要知道鉴于白苏那副常年如一日的无趣刻板模样,她原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在她这个犯傻甚至不知悔改的笨蛋学生的折磨下,他还能保持高度的专注,耐心细致地教导她。
“……食指中指双牵宫商,中指急下,与构俱下十三下一寸许住末商起……”施定闲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笨拙地移牵勾挑,声音断断续续,曲不成调。
白苏背着手站在她旁边,按照她的步调,时不时提点她。
这是第二天的练习情景,一个是还没有那份细腻体贴的心思,一个是急功近利求速成,从寅时到子时,末了,教的人尚可勉力劝慰,学的人累得一塌糊涂,十根指头里有七根都快要抽筋了,尤其是左手按弦的大拇指和要跪指按弦的无名指磨得生生发疼,到了晚上红肿的血痕就显露出来了,剩下的三根指头就跟不受神经控制似的,一用就慢半拍。
最让施定闲沮丧的是,她还是搞不懂那个文字谱,没法把那些抽象的文字和手上的连贯动作联系起来,乐感也不好,手忙脚乱到头来发现错得离谱不自知。
换言之,除了很受伤,一无所获。
白苏也很苦恼,尽管施定闲的初衷有违古琴本身‘清微淡远’的意境,但这两日下来见她拼尽全力全力以赴,也是有了想要帮助她的真心。而现在的问题是,施定闲肯定不笨,但是她本身不好此道,学起来如同嚼蜡自然就吃力了些,加之的确缺了点乐感之类的天赋,要想四五日内速成就算是拼死力,目前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到了第三日,白苏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他发现施定闲的模仿能力很强,照她的意思就是想学个曲子对别人【还遮遮掩掩,都知道是长老了(﹁﹁)~→】投其所好,那么让她强记指法,在五日内熟练也不是不可能的。
对这个讨巧的法子,施定闲当然求之不得。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选曲工作,从《关山月》《阳关三叠》到《神化引》《高山流水》,简单的,复杂的,醇和的,空灵的,白苏也算是通通复习了一遍,可施大小姐就是这不对那不对,白苏都快江郎才尽了,没想到最后一曲《凤求凰》赢得了施大小姐的首肯。
白苏这下有点为难了,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弹《凤求凰》给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男子【长老年龄是个谜啊是个谜(~ ̄▽ ̄~)】听?
好吧,小姑娘嘛,童言都无忌,随便弹个小曲也无妨啦,最重要的是施大小姐看得上眼且《凤求凰》本身不算太难。
“这曲子……也行,你可以告诉长老这是你最喜欢的一曲所以才特意背下来弹给他听。”
“好~~”
就这么地,双方达成了友好协议,第三天和第四天狂背指法练习,施定闲的指甲都被磨出了细细的划痕,手指上了不少药,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第五天,也算是有模有样的了。
白苏建议施定闲暂且搁下这件事,因为根据经验,最迟明天欧阳少恭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