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迎了上去,“晴烟姑娘!这位姑娘是来瞧荷芳姑娘的。”
哦,原来美女叫晴烟,记下了。
晴烟的美目飘来,打量着亚妍,“姑娘找姐姐什么事?”
亚妍道:“有几句话要带给荷芳姑娘。”
晴烟眉间一蹙,吩咐着,“菱角,你先去吧,我带这位姑娘过去。”
菱角前头走了,晴烟却没有动,打量着亚妍的穿戴,“你,要给姐姐带什么话?谁让你来的?”
“我是受远香酒楼的殷才二哥所托,来瞧瞧荷芳姑娘。”
晴烟甚至是想了想,才恍然道:“殷才……难道是那个在慈心寺偷听到姐姐说话的伙计大哥?”
自己从殷才嘴里打听到关于荷芳的事情也就是星星点点,以夸赞荷芳的歌喉和美貌为主,完全没提他自己和荷芳有什么交情。敢情人家还不怎么记得他,他就为人家打得头破血流了?痴人一个啊!
晴烟叹了口气,“咳,也是有缘。姐姐出事以后,你是头一个来瞧的人。跟我来吧。”
竹林尽头,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楼前疏影横斜植了几棵梅树,不少美丽的梅红花苞正待绽放。晴烟掀开厚重的门帘,轻声道:“请进。”
进屋就是个小厅,晴烟请亚妍坐下,“喝杯茶吧。杨画师正在给姐姐作画,你先等等。”
话音未落,东厢内室的帘子掀了起来,走出一个和晴烟有些相似的女子。同样圆圆的鹅蛋脸,皮肤更白,却比晴烟多了几分成熟和忧郁,少了晴烟那般的清丽,眉宇间的轻愁很是让人心疼。
“晴烟,这是怎么回事?”听殷才说,荷芳是京城有名的“金嗓子”,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太后娘娘办寿宴,都点名要听她的歌。果然,说话的声音都清亮异常。
晴烟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亚妍很喜欢看她的这个表情,很俏皮,很可爱,“杨画师又生气了?”
荷芳脸色一黯,不答她的疑问,直接瞧向亚妍,“你是谁?”
亚妍照实说了,倒是没提殷才要给她赎身的空话,荷芳若是这么大名头的姑娘,那赎身费可是殷才这个小伙计承担得起的?只是把殷才为她打架,为她担心的情形添油加醋的说了。
荷芳听得脸上神色不定,不知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倒是晴烟插口道:“倒是没瞧出来,他是这么个有心的人。”
荷芳听她这话抬起头来,瞧着亚妍,“你回去吧,话都带到了,我听见了,也谢谢他。”说着站起身来,又嘱咐了一句,“下次不要再来了,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亚妍看着她那明显流露着一丝绝望和自怜自艾的眼神,心中挣扎了片刻,终于还是脱口而出,“我,能留在这里吗?”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把荷芳和晴烟两个完全问傻了,“我没听错吧?”晴烟呆呆的问。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荷芳停在窗前,淡淡的问。亚妍刚想回答,却见她猛地打开窗,窗子的对面是一个静静的小湖,午时的阳光倾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晚上,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男人来这里寻欢,女人在这里陪笑。你,真的想要留在这里?”
亚妍望着她迷离的眼睛,淡淡的笑了,“我听殷才二哥说,这里的姑娘都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我想卖艺。”
荷芳呆呆的望着她,芳唇挤出两个字来,“卖艺?”
亚妍点点头,“第一,我要寻我的姐姐,我要唱我们的歌,让她听到;第二,我喜欢唱歌,喜欢弹奏,若是真的能以这为职……为谋生之道,也挺好的。”这是她的心里话,却也是这个时代所容忍不了的离经叛道。
“哼,清倌?”荷芳自嘲的笑着,“你哪里知道这里的险恶,你还太小。清倌一说,也是十分虚无的。况且,只要你入了这个门,就不再有清白了。你都是一身的污点,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亚妍抬头望着她在阳光下忧伤的脸,轻轻的摇头,“其实,荷芳姑娘,我倒不觉得这院子里的人就如何的卑微,这院子外的人就如何的高贵。卑微和高贵的不同,在心,不在地位和身份。”
荷芳也摇头,她无法理解这些,她的自卑已经根深蒂固,“这世上,拿心来看人的,又有几个?”
“我只知道,人,如果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就没有人会瞧得起你了。荷芳姑娘不妨往快乐的地方去想,想那些听到自己歌声的人,不分贫富,不分尊卑,都只是你的听众,而已。既然改变不了命运,就选择接受它,享受它,活得快乐些,不好吗?”
荷芳站在窗边的身影很凝重,她艰难的转过身,看着晴烟,“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和你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