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春风正暖,荷芳《上善乐》的余音在陵王府戏台的雕梁间回旋,蔡二夫人刘凯诗正好出去,错过了,在众人的掌声中回到席上,“凯诗,你怎么才回来啊!荷芳这曲唱得真好,也望咱们这南暄在这几年天灾战乱之后,能真正的迎来天下升平,繁荣富足的几年。”
刘凯诗一脸的遗憾,道:“荷芳,再来一曲吧!”
荷芳想了想,道:“前几日偶然得到一首小曲,感觉很是新奇,唱来给诸位一赏。”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亚妍只默了这一段出来,后面那段的词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而就索性搁笔。可是,荷芳这首《青花瓷》唱出来,就没有亚妍那天《发如雪》带给人的震撼大了。仿佛就是一个唱京剧的,或是唱美声的,突然唱起一首通俗的歌曲,让人只注意到不伦不类了,歌曲中的意境和美景似乎都没有被凸显出来。
陵王爷干干的拍了拍手掌,“不错,从没听过这样的歌,词也挺特别的。晴烟呢?她不是说要给孤王一个惊喜吗?”
乐工们领会主人的意思,铮铮琴声,骤然响起,又是叮叮磬音,仿若遥远飘来,却只短短几声,随即消散。
众人正纳闷,清脆的铃声一响,两响,数响,联成一片,两个衣着鲜亮的女子飘然上台,左右摇摆之间,铃声齐响;突然,两人身姿轻轻一扭,铃声齐停。众人一奇,只见台上五人腰间左右各系一小巧金铃,此时将铃舌轻握,铃声自住。又一阵或脆或柔的铃声遥遥响起,一纤美的白衣女子翩翩出现,刚刚虽美妙却单调的铃声,听来却有了天籁之音的味道。蔡雅一看之下,原来她腰间所系小铃之旁,另有一根金色小棍,左右贴面不同,便是靠着这两面材质的差异,和撞击的轻重,令得铃响卓然不同。只见她随意舞动,翩然如飞,身周铃声萦绕,仿若瑶池仙子驾临。她一人与其它二人铃声作合,轻松欢快。
铃声如乐,一次疾响如风的高潮过后,起先的两人翩然下台,只剩白衣的晴烟一个,舞动渐缓,铃声渐消,声随风飘,或凝或散,待得观者醒觉,台上已经空无一人,过了好久,一声,两声,掌声慢慢响起,久久不息。
次日中午,云裳坊的朱大娘亲自把衣服送来蔡府。几个人试过衣服,亚妍和思才的腰身有些偏大,朱大娘现场给她俩改改。蔡雅和聆弦两个就先到幽媚居去找已经到了的柴婆婆。等到改好了衣服,亚妍抱着琵琶赶到幽媚居门口,只听白墙之内,琵琶声悲,如夜鸟哀啼,哀婉凄清。亚妍静静立在门外,垂头聆听。
偏偏还是有那些不识趣的,不解曲中韵味,莽撞打断这份愁美氛围。
“你杵在门口干什么?”正是大少爷。
琵琶声停,亚妍心里暗气,只能道:“大少爷。”双膝微屈,算是行礼,抱着琵琶走进幽媚居去了。
大少爷一愣,这个奴婢果真胆大,哪有主人不入,仆人先行的?按捺住怒气,也走了进来。
蔡雅正听得入神,见到蔡延胜,忙道:“大哥,柴婆婆刚来……”
蔡延胜道:“我不是来读书的,不过是闻声进来看看,你练你的,我在旁听听。”
二夫人也在,向蔡延胜笑了笑,打个招呼,“昨晚在陵王府见到荷芳姐妹两个,突然想起当年她唱红的这曲,竟然想不起调子来了,就让婆婆弹弹。这曲《春望》,她唱得是极好的。”二夫人轻轻击打着手掌,清唱着,“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槛草结同心,将以遗知音;春愁正断绝,春鸟复哀吟。风化日将老,佳期尤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唱罢垂首叹息,“这位花门前辈的词曲中那种心情可能是跟荷芳的遭遇心态很相似吧。一份相思,一种等候,待到红颜憔悴,才知人生苦短,寻个同心人太难,即便春风多情,渺渺佳期又要盼到何时?”
蔡雅听了二夫人的解曲,体会得更深刻了些,顺手便弹了起来,弹过大半,已是心伤满眼泪,实难继续;亚妍和柴婆婆不约而同抱起琵琶,合奏“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结尾,一稚嫩,一老道;一轻扣相思门,一熟谙相思事;听来别有一种同问春风的味道。
曲终,泪尽,二夫人道:“这曲可是奇了,三人联奏,各有各用情之处,精彩之极。”
蔡雅此刻也擦干泪,笑道:“婆婆,雅儿弹得还好吗?”
柴婆婆道:“小姐能将自己感动落泪,还不足以看出吗?不过,悲伤心,以小姐年纪,还是不要常奏这种哀怨曲子,于身体无益。”
蔡雅谢道:“多谢婆婆教诲,雅儿知道了。”
等到蔡雅和聆弦送柴婆婆出门,二夫人叫住亚妍,说起了昨晚的事,“昨晚我听荷芳唱了《青花瓷》。”
亚妍忙扬起头,“唱得怎样?”
二夫人摇摇头,“你那词曲很怪,她把握得不好,没有唱出什么精彩之处。远没有你那晚《发如雪》的感人。”
亚妍倒也不如何失望,荷芳毕竟是个古人,不适应周董那种富有节奏感的词句,不会那么饶舌的风格,太正常了。
“你们说的荷芳,是那个什么楼里唱歌的?她还有个妹妹,叫什么晴烟的,是吗?”一直在旁旁听的大少爷突然插口了。
二夫人笑道:“连延胜都知道了,看来荷芳姐妹两个的名气可真是够大了。”
蔡延胜立刻为自己开脱,“不过是前天几个同窗聚聚,王副使的公子王天晓几个谈起罢了。巧合巧合。听你刚刚所说,似乎跟这个荷芳很熟?你还会写歌?”
后面的话是问亚妍的,“我……奴婢只是把从前听过的几首好听的歌,给了荷芳姐姐。自己是不会写的。”
蔡延胜道:“二娘都夸你那《发如雪》唱得感人,你唱来听听?”
亚妍瞧了瞧刘凯诗,道:“我……奴婢还是唱《青花瓷》吧。”
一曲《青花瓷》唱完,二夫人若有所思的望着亚妍,“今日听你这样一唱,我似乎已看见那烟雨欲来的青色天空了,还有那个在江边等待的痴人。有人曾经这样痴痴的等你吗?还是你曾经痴痴的等过什么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从前,跟宪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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