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的大门,半开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预谋?邹亮道:“八成是空城计,想把咱们吓走,没那么容易!”谛真子也笑道:“武侯老人家当年惑司马懿,成在司马不知他底细;可今日掖庭,本就是空城一座!”
摩哈略有些迟疑,“那万夜香,无论什么解药,定会昏迷上两个时辰吗?”
谛真子道:“那万夜香,花期漫长,生长万夜,足三十余年才开一花,尤为珍贵。花有磨盘般大,艳丽芬芳,碾压成饼,经火烧灼,发之毒气迷人耳目神志。只有万夜香的根茎津液可解,别无它物,摩哈将军放心。”
摩哈点头道:“如此良机,兄弟们,跟我……”
他话音未落,发现那东关刚才还空空荡荡的大门处,陡然间出现了一位黑衣男子,俊朗的面庞上刻着一双寒冰似的双眸,眉目间的浓浓寒气让摩哈不由自主的一抖,“来者何人?”
萧宪霆提着根人高的铁棍,横在门口,独身面对着眼前这千军万马,毫无惧色。摩哈见他临危不惧,豪情万丈,甚是心折,叹道,“我本以为萧毅死后,南朝再无此等人物。这位英雄,摩哈敬你英勇,如今掖庭已成一座死城,识时务者为俊杰,转投都辇如何?”
萧宪霆巍然立在门口,傲立的身形没有动摇,冰冷的目光也没有动摇,刚硬的心,同样坚如磐石。
摩哈皱皱眉头,道:“既然如此,摩哈只能忍痛得罪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数箭激射而出。萧宪霆盯着眼前数千支强劲凶狠的箭矢,昂然踏出一步,铁棍舞出一面铁墙,将箭矢纷纷击落在地。
摩哈笑道:“英雄以为凭着一己之能,能挺得几时?”
谛真子一旁沉声道:“若是萧宪霆能坚持一个时辰,输的就是摩哈将军您了!”
摩哈一愣,想起一个时辰之后,那掖庭军营昏迷的三万大军就将醒来,时不我待,定不能与他缠斗!当下果断的举起大刀,高声吼道:“兄弟们!杀进城去,夺下掖庭!”
众军轰然应诺,一边放箭,一边拍马前冲,到得关口近处,都将弓箭换成腰刀,向孤零零的萧宪霆劈来。萧宪霆在门口杀了数十人,无奈敌人实在太多,虽然铁棍虎虎生风,却也被迫且战且退。
摩哈举刀砍向萧宪霆右肩,萧宪霆铁棍一扬,摩哈虎口巨震,险些将刀扔在地下,知道论武艺自己还是相差不少,明智的抽身向后,数十人立时赶来相助,将萧宪霆团团围住。摩哈看着他陷身乱兵丛中,只能无奈的目送自己冲向关内,心下大喜,想着若是今日拿下东关,大汗定然大大嘉奖。想到将来的荣华富贵,自然豪情万丈,带头疾冲。
谛真子跟着后军守在北门口,围攻萧宪霆。萧宪霆骁勇无比,铁棍银光到处,倒下一片都辇铁甲。谛真子心中正笑他不自量力,妄想以一挡十挡千;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须知擒贼先擒王,他怎么有丢下摩哈的道理?
他心中忐忑,高声吩咐身旁的后军莫要冲动,可前队兴奋的吼叫声,还有听来通畅无阻的马蹄声响,让这些急于立功的都辇人如何忍耐?谛真子又是个外族人,都辇人怎会听他号令,身边的都辇人锐减至几百之数。
穿过东关北门那狭长的甬道,却是一面巨墙,将通路向东西方向延伸,摩哈便将队伍一分为二,分头攻向东西两门。内城中三万昏迷中的南暄将士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屠戮,憋了数日的嗜杀之气腾然在都辇铁骑中蔓延。却见东西狭窄的门口,各站着两个英武的男子:东边一个光头大汉,一手一根长鞭,鞭虽寻常,力却非常。鞭身到处,真是血肉横飞;他身旁一个瘦高的黑衣军士,参将刘生,使着一根锋利的长戟,也是勇猛无比;西边一个青衣男子,独有右臂,一柄长剑舞得凛厉非常,那飘舞的左袖竟然如盾牌一般,挡下了不少箭矢暗器;一个魁梧的黄衣军士,金军都尉王仁平,长枪枪头疾点,溅起血花无数。
摩哈笑道:“区区五人,就能挡得了五千铁骑?真以为你们是天神下凡不成?迂腐的南人!”话音未落,一声巨大的吼声,震得他耳膜木然,只听得到嗡嗡的回响。
萧宪霆不去理会那些潮水般涌入的都辇铁骑,却向门外冲来。谛真子更加琢磨不清,他究竟安排了什么计策?
他猛地大喝一声,声音震耳欲聋,远远飘荡在东关城墙内外,众人一惊,余音未落,只见眼前猛地大亮,巨大的火把在内城的墙头静静燃烧,在荧荧然的金黄火光背后,是整齐排列的弩机。可是,除了火把、弩机,墙头上竟然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萧宪霆,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谛真子心中暗问。却见那空荡荡的城墙上猛然间洒下漫天的弩箭,箭势凛厉,成千上万的向城下的都辇人袭来。更为诡异的是,既然城头上寂然无人,那箭从何来?
萧宪霆的吼声未落,火把齐亮,万弩齐出!就在这都辇人应接不暇的时刻,只听轰然三声巨响,瓮城仅有的东、西、北三门,都有一扇厚重的巨大木门轰然落下。
金七爷、卢纶、刘生和王仁平四人杀光追至木门之内的一众都辇兵,闪身木门之后,由内城上得城墙,立刻同钟祖寿、曲蒙、赵德飞等人将城头准备好的大石推落,这些本来要加固东关工事的石头竟然有了此等用途,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亚妍靠着城墙内壁,不住的喘息。战场果然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刚刚不过是听萧宪霆大喝为令,按照跟吴名临时抱佛脚学的连珠箭法,用火箭同时点燃五个相邻的火把。五箭连珠而发,首箭目标最远,末箭目标最近,五箭同时到达,便可达到预期的效果。吴名、魏利他们射术高超,更是能同燃十数根火把。刚刚射箭之时心无旁骛,这时见火把齐亮,倒有些紧张起来。
吴名招手叫她过去,将控制连弩的寒蛛丝交在她手里。和熊威、钟祖寿、石璧东西南北各一飘身在城墙边疾走,短刀到处,火把一歪,跌落到瓮城之中。火把的摄敌之效已过,下一步就是发挥其火的力量了。城中地上已布好了易燃物,遇火“嘶嘶”的燃烧着,登时将瓮城中变成了火海。
而北门的萧宪霆站在谛真子面前,鲜血淋漓的铁棍提在手中,冷冷的面对着这留在城外的几百人。想到那铁棍上的鲜血都是自己的兄弟所流,都辇人大吼着冲上前来,却见他诡异的飞身而起,直直的向城墙上掠去。
谛真子急道:“射他!”心中却在暗惊,他竟有如此轻功,这数十丈高的城墙,竟能凭着一跃之力……心中一惊,眯眼向他头顶看去,似乎有数根线在提着他的身体,他呆在当地,“寒蛛丝?”
都辇人拼命的攻打着厚重的木门,想要破门而出。城墙上的弩箭快射完了,火把也都成为火海中的一把,城上城下明暗对比立刻倒置。众人早已搭弓向城下射去,连头一次上战场的亚妍也射出了数十箭,伤了不少敌人。连摩哈将军的坐骑也被刚被赵德飞和金七爷拉上城墙的萧宪霆一箭贯脑。摩哈自己捂着胸口的创口,在箭雨中躲避抵挡,十分狼狈。可都辇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影影绰绰看到城墙上探身的人影,也弯弓射来。亚妍的左肩中了一箭,魏利右手小臂上也受了伤。
北门处由于内外兼攻,最为脆弱;不过,只要能保住东西两门的安全,即便放他们北归,也不足为惧。眼看着北门即将被攻破,只听得远处“呜呜”的号角声传来,众人心中暗惊,举目望去,只见城关之北,出现了一队巍然的骑兵,随夜风飘荡的金边黑底大旗,绣着猩红巨大的“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