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初笑道:“嗯,是很古怪。我还以为秀灵宫的宫女都是理羌本地人呢!”邹亮接口道:“怕不全是。其中一个,我就觉得身形不似寻常理羌女子那么粗壮,反倒轻盈纤瘦,那宫女服色穿在身上都有些肥大。”
逸粼在旁冷哼一声,讥讽道:“你观察得倒是仔细!”
一阵微风拂过湖面,荡起金色的片片涟漪,阑初收紧肩膀,将盖在邝鹏身上的毡毯仔细的掖了掖,道:“起风了,回去吧。”
喝过茶后,燕可被齐烈王叫去说话,亚妍便乐得清静的在林淇宫的院子里缓缓散步,走得累了就随意坐在曲廊边的石凳上。“唉,还要等两天……也不知道大哥那边有没有点起色……”
她正想得入神,西首石门边奔来一个赭衣男子,奔得甚急,见到亚妍后停了下来,狠狠喘了几口气,叽哩哇啦说了起来。亚妍听出他说的是北语,说得又急又快,自然是听不懂的,摇摇头,用北语简单说了个“听不懂”。他又道,“南话,会不会?”听那奇怪的卷舌腔调,亚妍这才认出,这位正是跟着那位蓝眼美人身边的锦衣男子,只不知是何身份,竟然在林淇宫乱闯。
亚妍见他没有认出自己,也就不说破,只道,“会的。”
赭衣男子道,“那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由这里跑走?”
亚妍摇头,“没有。”
他很是怀疑的看着亚妍,“真的,没有?”
亚妍正色道,“我骗你干什么?没有。”
他不甘心的又在院子周围搜了半天,才失望的走了出去。
即使是艳阳高照的午后,也有些微微的寒意,亚妍决定还是回屋去。她跳下石凳,正拔腿要走,却听见对面假山里一声轻响。亚妍觉得有些奇怪,慢慢靠近假山,这片假山也和南暄贵人庭院中的曲径幽路有些神似,山内中空,有几条曲折的通路,并不算是园内的道路,不过是为了增添园林的情趣而已。
亚妍由一人高的洞口探头进去,左瞧瞧,右看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低头钻了进去,信步在假山腹中走来走去,刚走了几步,一道红影闪过,抓住了她的手臂。
亚妍一愣,抓她的人也是一愣,正是刚刚那个赭衣男子。那人皱眉放开手,道,“又是你!你出去,我找人呢!别捣乱!”
亚妍听他如此霸道,扬眉道:“这里挺好玩的,我要再玩一会儿,不忙出去。”
那男子听她悠然说完,愣了一愣,怒道,“我让你现在就出去!”
亚妍侧过脸,望着他,“我要是偏不出去呢?”
那男子听了她这话,气得不行,吼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吧!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亚妍心道我凭什么听你命令?刚要答腔,却听到遥遥传来一声女子的召唤,他应了一声,撇下亚妍,飞快的走了。
亚妍见他走了,低声嘀咕着,“唉,估计又是个哪国的皇亲贵戚,含着金汤匙出生,就高人一等了?我就偏要在这里绕来绕去,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一声轻笑,惊得亚妍陡然转身。只见吴名不知何时斜斜靠在一旁,一脸坏笑的望着吓了一跳的她。亚妍开心道,“吴公子,那药我已经交给大哥了!”
吴名笑道:“我猜到了。而且你那位大哥,似乎恢复得不错。”
亚妍立刻抬起脸来,喜道:“真的?吴公子见到他了?”
吴名摇头道:“没有,只是跑到后厨偷食的时候,远远望见阑初了,她的心情似乎好得很。所以,我估计,那药看来不赖。”
亚妍笑道:“真要多谢吴公子了!”
吴名道:“得啦,我还得谢你呢!若不是你刚好出现,我差点就被才亨逮个正着。”
亚妍想起那颐指气使的态度,还有燕可昨日的话,终于猜到了他的身份,“昌珠国的王子?”那,那天那个蓝眼美女应该就是昌珠国的九公主罕丝兰了。
吴名笑道:“他可是想不到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的!”
“我又不知他是什么王子的……”
吴名望着她,摇摇头,“唉,我听你刚刚讲话的态度,恐怕即使知道他是谁,也会一般的毫不理会,没错吧?”
亚妍抬起头,看着吴名,诧异于他的了然。这个只见过她寥寥几面的人,竟然就把她的乖张性格,用短短一句话点个通透。
吴名站直身子,道:“他们又来了,我走了,你保重。”说着轻轻一笑,向她摆摆手,消失在弯曲的幽径中。
果然亚妍转出曲径的时候,才亨和罕丝兰由燕可陪伴而来,正瞧见亚妍。才亨狠狠瞪着亚妍,指着她向燕可低吼了一句。燕可见到是亚妍,自然要息事宁人,笑着解释。那蓝眼美人罕丝兰却记心甚好,一眼认出了亚妍,“洛绒姑娘?”
亚妍向她微微一笑,这个美丽可人的公主,她还是有些好感的。罕丝兰拉过才亨,“二哥,走吧,不过顶撞几句,又有献曲之缘。走啦。”
看到才亨被她拉走,燕可也想起了遇到亚妍那天的事,“你之所以不愿呆在奴尔希拉,是不是因为要去找那个,听过……什么曲子来着?罕丝兰那天跟我讲我没记住……”
“东风破。”亚妍转身走开,却听到他继续道,“这件事容易啊,我帮你找。我可以让父王昭示全国,甚至南暄、俞林、昌珠。”
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啊!这样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比她一个人地毯似的搜索肯定要有效得多!可她回头望着燕可期待的表情,望着他那张让她还是无法接受的脸,仍旧倔强的选择拒绝,“不劳王子费心!”
清晨的侬幽院,肃肃的毛竹,随风轻动,奏出一曲出自天籁的动人雅乐。
窗外神鬼道众人纷纷走过,邝鹏翻了个身,醒了过来。他凝神听着周围的声响,确信已无人声,才垂下手来,在床脚一个十分隐秘的夹缝里,掏出那个瓷瓶,倒了两粒药丸,吞了下去。又把瓷瓶藏好,仰面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感觉丹田中沉重烦闷之感已经消散了不少,知道那药绝对是有效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歪头望着床边,仿佛洛绒那企盼焦虑的小脸还在眼前。她还真是神通广大,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秀灵宫不说,竟然连阑初搞不定的事,她都有办法……他轻笑摇头,真是个让人无法按常理推断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