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就让亚妍猜一百次,她估计都很难猜到这个。
虽然,看着那些高手们飞来飞去帅得让她心动;虽然,知道学到武功就不必这般受制于人;虽然,希望能够不再成为别人的负担……
可是,她却更加确定,她并不想拜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慈祥老员外的人为师!
他身上的气息让亚妍想起了当日的谷成光。而且,听刚刚高淼的话,他们之间有不少的阴谋,关于俞林国的王位,关于暗杀紫罗女王,关于都辇、理羌各国的矛盾,自己绝不想成为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人的弟子!
他要收徒的这个行为实在也耐人寻味,为什么是她?听他刚刚提到邝鹏,是因为大哥吗?那他和大哥是什么关系呢?
无论如何,她都义无反顾的拒绝,“多谢您垂青,可对不起,我并不想拜您为师!”
他俯下身来,满脸堆笑的望着她,“洛姑娘的倔脾气我早有耳闻。但是,我并不想征得你的同意。你愿意拜我为师也好,不拜也罢,功夫我是教定了。”在他目光中的精芒笼罩下,亚妍全身的力气似乎又被陡然抽空,根本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拍个宠物似的轻拍她的脸庞,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说得没错,自己就是再倔强,现在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表达自己的意愿。眼前的,是个可能控制人心的人啊!
“我本来是想先解决神兵的事,再来做这件事的。既然你这个时候醒来,那就更改计划好了。”他眯眼向前方望了望,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提亚妍,两个人落在马上,飞驰而走。
路上没有人烟,半日后脚下的路更不断坎坷。他不由亚妍多话,背上她弃马步行。他的轻功,只能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耳边风声刺耳的激鸣,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她紧闭着双眼,感觉到风沙在脸上留下的刺痛感,戛然而止。
嗯?她睁开眼,看到他们停在了一片荒漠之中。贫瘠的沙地上凭空立起一座座寸草不生的裸山,大部分都是规则的圆柱体,冲天而立,错落有致的散落在这望不到边的荒漠之中。他陡然飞身而起,落在一座石柱之顶,四处望。他确认了方向,足尖一点,视那相距数丈的石柱如小溪中的踏石,轻松写意的飞起、落下,又飞起,再落下。终于在一个顶端平坦的高大石柱上停了下来,“就这里吧。”他拉着亚妍盘膝坐在地下,亚妍看这姿势完全是小说电视里描述的传功架势,心中一阵害怕和厌恶,却被他大力拉住手腕,挣扎不动。一丝有质的流体顺着亚妍的手腕,流向上臂,汇入胸膛中的某处,缓缓流入小腹。这种感觉令她的身体感觉无比的愉悦,又无比的抵抗,仿佛是身体里有两种不同的存在,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她呻吟出声,随着他不断的输入真气,她体内的斗争就越发激烈,小腹表面上全无异状,可感觉上却胀痛无比,似乎有个虚幻的气囊立刻就要被撑破了一般。他睁开眼,停止了输入,而换成试探,气息在亚妍体内运行一周,他脸上好整以暇的笑容立刻消失,“怎么会?!”自己的真气竟然如泥牛入海,全然不知所踪?亚妍的脉络仍旧是那般的清静柔弱,没有一丝真力流窜。他不信邪,继续扣住亚妍的手腕,更加努力的给她灌入真气。亚妍腹胀欲裂,张开嘴想求救,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腹中的疼痛越发的不堪忍受,终于轰然一股热气爆破开来,弥漫四肢和头部,将她击倒在地。
他也已气喘吁吁,白胖的脸颊上有几滴汗和些许的红润。他喘息了片刻,伸手搭在她的左腕,却是被事实击倒,自己白白浪费了五成的内力,却无法改善这个女孩的经脉?这怎么可能?她,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体质如此特殊?诚然,他的真气虽似人实魔,可魔血和魔力该是任何人族都不会拒绝的超卓力量,为何她会抵抗?她的体内竟然有一种力量在反抗,在中和自己的魔力,是什么呢?
他似乎想到了,轻声叹道,“乖徒儿,你还真是会挑呐!看来,师父我真是多此一举了,她既然有这样的血脉,又怎会被阑初丫头所伤?”他微微松气,却又神色凝重,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他望着亚妍,很是犹豫不决,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安静打坐。
亚妍醒来的时候,仍旧是黄昏时分,却已是两日后的黄昏了。她又伏在马背上,被颠个七荤八素。自己没有死?可那体内某种东西爆炸的感觉是什么呢?现在又不像是受了内伤,而是全身舒泰轻松得很?马蹄缓了下来,他发现她已经醒了,伸手又不甘心的搭上她的脉搏,暗暗叹了口气。她被由马背上拎了起来,换成坐姿。
两个人很沉默的走了半晌,被隐隐的喊杀声打破了沉寂。越接近,声音就越大,亚妍听起来竟似当日东关恶战时的声音,呼喊声,惨叫声,兵戎相接声,箭矢破空声……马匹在一个山坡上露了头,俯视着山坡下万余人的修罗场。战局已定,中了敌人圈套,长眠下面山谷中的大部分军人,由军服和模样看来,应该是都辇人。远处关口相距甚远,亚妍却还是清晰的看到了箭楼旁“西亭”二字,“西亭是哪儿?”她出声发问。
没等他回答,西亭南门驰出一队百余人的骑兵队伍,领军的人亚妍一眼认出,正是东关见过的刘生参将。刘生高扬着一面已被裁成破烂布条的都辇帅旗,高吼着,“西亭!西亭!”带动着谷中剩余的南暄军人齐声呐喊。在胜利的狂吼声中,他驰到一人面前,下马拜倒,“大人!幽州西亭重回南暄!”浪潮般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鸣响,“西亭!”“西亭!”
那位大人和几个打扫战场的士兵一般,正在俯身察看伤兵的情况,此时挺起身来,眼眸中十分复杂,怜悯、哀伤、无奈一闪而过,被他一贯的淡漠,和一点点喜悦取代。
“萧宪霆……”浑然忘记了身旁还有其他人,亚妍喃喃出声,“他,终于能带兵出征了。”心情似乎也随着他目光中那些复杂的感情波动着,因战争而愁,因死伤而悲,因胜利而喜。更多的,却是对他终于可以驰骋沙场的欣然。
“萧宪霆。不赖嘛!十天时间,竟然连下及朔、西亭两城。看来,是时候给他点厉害瞧瞧了。”他将亚妍的神情全盘收在眼底,冷冷说出这番话来,果然见她惊恐的扭头望来。便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由山上如大鸟一般飞出,向萧宪霆激射而去。
亚妍惊叫“你!”余音未断,他已在众人做出反应之前,一掌遥遥向萧宪霆轰去。掌力未至,他已翩然接近数米,双手平推,又是一掌更加势大力沉。他果然奸诈,觑准了萧宪霆身旁站着众位将士,不能躲,也不能靠巧劲引开力道,只能硬接。萧宪霆受他接连两掌,倒退两步站定,脸上微微变色。众将士蜂拥而上,却还未近身,便已被他身周的气场震开老远,大半吐血受伤。
他遥遥向山坡上瞥了一眼,胖脸上的微笑无比阴险,无比得意,右手拇指和中指拈花般轻轻一弹。亚妍看着那轻弹间他手缘出现的若有似无,紫色花瓣的形状,心中警兆大起,“小心!”不知哪来的冲动和勇气,也学他一样跃向山谷。刘生等众将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箭矢向她飞来。亚妍的眼中只看得到不断在他手边出现的花瓣幻影,气势凛冽的向萧宪霆极速攻去。自己究竟为何没有被流箭射中完全没有概念,只觉转瞬间已站在他手掌的对面,面对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带着点惊奇、戏谑和意料之中的意味,双手一翻,掌缘白光闪亮,竟让那些道紫色劲气各个消弭不见。
待得看到他已然收手,不再出指,心中一松,这一番异常才算涌入她的脑海。目光飘移到高高的山坡之顶,马影一只诉说她的确是由那里而来,可如何能这样?“咚”的一声,她重重摔在地上,筋骨仿佛被拆散了一般剧痛。可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还起不起得来,腰间一紧,已被他顺手捞起,抗在肩上,飞离战场。眼中是他追来的身影,那眼中的焦虑一如西景村暴雪的院中,他伸手扶住她恸哭颤抖身躯的一刹。她无力抬手,无声呼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夜幕低垂,亚妍缓缓坐起在客栈的床上。门边的他,正端着两大碗面条进来,伸脚踢上屋门,“能起身了?吃饭吧。”说着把面碗放在桌上,自己拿着筷子哧溜哧溜的吃了起来。亚妍不打算对不起自己饿坏了的胃,慢慢挪到桌边坐下。
“你为什么要去伤他?”吃面之前有些话还是问出来才舒服。
三口两口一大碗面已然下了大半,他笑呵呵的擦了擦嘴边的汤水,歇一下喘口气,“嘿嘿,看那小子有气。”他又吞了一大口面,“倒是你,怎么瞧出我那指是杀着?”
亚妍回答不出,当时心中浮现出了当日蓝芝湖边邝鹏无神虚弱的模样,直觉告诉她若是任其发展下去,萧宪霆可能会变得和邝鹏当时一样。而他身边没有阑初,没有蓝芝湖中的蓝芝,没有吴名那瓶救命的药丸……她只是不想看着他身死,想着若是面对的是自己,眼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也许会手下留情,却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吗?只能确认五官上有了些许不同,似乎能看得更远,听得更清楚了。其它完全感觉不到,握拳提气,仍旧是原本弱女子洛绒的力道,那当时为什么会……
“你对这个萧宪霆,果然不同……”他喝干最后一口面汤,扔下碗来,“砰”的推门而出,房门险些被他大力拆了下来。
吃过面后,亚妍昏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瑰丽迷人的黄昏。他不知所踪,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钱,早知道在秀灵宫燕可给她的首饰她就该戴着,好歹能换点吃的。饥肠辘辘的她,打算去问问伙计能不能赊账。刚走向客房向下的楼梯,便感受到一丝奇异的波动,由楼后方传来。亚妍撇掉饥饿,小心翼翼的循着感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