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语！陈思雨！”

梦中，我看见很多洛陵从四方奔来。嘴里不停叫“阿语，思雨”

我刚想回答，一阵血雾就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路，一切声音都在那刹那停止了。只能看到他撑着手在血雾外向我招手。我迷茫的站在原地，想开口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只能看着不断上升的血液漫过我的膝盖。

“啊！！！”我惊恐的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却发现视野之间一片雪白。

“阿语，你醒了”一个焦虑的男声响起。带着淡淡沉重和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愣了会儿，慢慢将焦距缩在眼前的人上，声音淡淡颤抖问：

“什么事，洛陵，怎么回事？”

声带巨痛着，发出车轮碾过的声音。洛陵伸手抚着我的脸，猛地将我纳入怀中，身上一阵剧痛

“语，没事，只是车祸，没关系的，嗯”

“车祸”，我顿了下，然后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肚子，洛陵似乎也察觉到了，拍着我的肩，安慰着

"孩子没事”

这句话就像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阵困意袭来，我又昏沉着进入黑暗。

“把孩子拿掉，还有百分之十五生还的希望，不拿的话，她,必死无疑。”

“灼伤面积那么大，用药难保不会伤到孩子！”

“我不在乎孩子，你们只要用药治好她！”

“爸，事情怎么样？”

“那个开车的已经被我们除掉了，你别忘了。”

“林医师接到了没？”

无论我怎样尝试都只能听到他们的话，而睁不开眼睛。百分之十五么？？用孩子换取百分之十五么？？感觉眼泪从眼角滑落，皮肤引起剧烈的疼痛。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看自己一眼，全身不停的灼痛已经告诉我自己面目全非。我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我那么渴望一样东西。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洛陵仍坐在病床边，盯着我的脸，我将被子拉过头顶，自己蜷缩在下面掉眼泪。

“阿语”他伸手扯我的被角，“听我说？”

“别说了！我不拿孩子，我死都不拿！！！”我一把掀掉了被子，发现守在病房的人不只有他，我看着他们哭得更厉害。

“阿语，别激动，拿了孩子我们还可以在有，乖，听话.”洛陵急忙用被子将我裹住，生怕我着了凉。我低头，第一次仔细的看到了身上的伤口，血红的水泡布满了手指，

“不要！我宁愿要孩子！！”

“砰！！”妈起身砸了装药的罐子，大声对我吼，“你是我生的，生死由不得你!”

“妈！！！！”我用尽力量喊了声，拼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我比任何人都有权决定她的生死。”

洛陵低着头，半晌未吭声，直到妈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哭开了，才站起来扶着颤抖的母亲走出了病房，而我却如抽干了的水绵，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没过多久洛陵回来了，盯着我倔强的眼睛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原本想问他我丑么，可看他木然的表情，我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静静听他变大的抽鼻声。我知道其实我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切都这样改变了，按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在病床上。因为拒绝使用对婴儿有害的药品，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腐朽化脓。我偷偷的问医生解决的方法后，便藏了一小段刀在枕下。每天趁着他打开水的时间，拿出刀去割去腐肉。

我明白没有麻醉剂，没有西药的治疗无疑是一场噩梦，可我舍不得，舍不得用自己一时的解脱带给孩子终生的痛苦。

这段日子里，洛陵几乎每一日都伴在我身边，可除了第一次醒来时说的那句话，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了。这倒另我想起我们刚约会时时，我们俩坐在公园的树下相对无言发了一个下午的呆。那时的我沉默，是觉得不同层次的我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总不能和他说八卦吧。而洛陵则是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加深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个男人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

娶了我之后，更是向婆婆妈妈靠近了一步。记得原来问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我这个没礼貌又没才的女人，他就一本正紧的说，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有多可爱。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大二的时候，被班上的女生拉去听他演讲的那一次。当全场所有女生都在讨论他的家世，相貌时，我正捧了本小说，在喧闹的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在这位大三最具人气的学生会长因为发现女生们的企图在他而不是他的学术演讲摔话筒下台时,我还犹然不知.

“那时,我就想挤出人群结束那荒唐的演讲,结果半路就遇上你了.开始是很惊讶为什么那么吵的环境下你还能看书,接着就莫名的愤怒，难道我连让你关注的价值都没有吗？！”当时洛陵说完这些话，便盯着我猛瞧，搞的平时凡事淡淡的我也不住地嘴角抽搐。

2000年9月3日凌晨3：00

我在睡梦中被一阵腹部传来的剧痛惊醒，“痛”我捂住肚子。

“嗯？！阿语，怎么了？”洛陵从旁边的病床摸索着爬了起来。

“陵，痛，肚子”他打开了灯，望见面色苍白的我，一下子从迷糊的半睡状态惊醒。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

我只觉得时间像自来水一样，一滴一滴，慢的难以忍受，而痛却怎么也止不住。原本黑暗的病房一下子灯火通明起来，洛陵不断地打电话，不一会儿，狭窄的病房就挤满了人。他们将我从病床上转移到担架，不小心牵动了枕头。慌乱之中，我看到洛陵拿起了枕头下沾血的小刀，向林医师咆哮着，然而这一刻，我的世界只留下肚子中传来的痛。

2000年9月3日凌晨5：13

洛陵：

我握着她的手在产房哭，阿语，你知道吗，我妈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哭过，但是现在我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你为什么要那么傻，我不稀罕，孩子什么的，我从来不在意。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多一刻也好。你知道吗，刚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那把刀的时有多震惊吗？如果这就是你减缓伤口恶化的原因，我绝不会由着你任性。语，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他们说你不行了，我不信。才结婚多久，你的最高理想还没有由我实现，如果就这样走了，那我以前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你听到了没有，语

陈思语：

一片黑暗充斥了我的世界，可当听到“哇”地一声哭声后，我的心突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定，够了，留下孩子，就够了。洛陵，请原谅我的自私

“先生，孩子已经洗过了，你抱会儿吗？”护士观察着男子的表情，轻声问道。

“滚！”洛陵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后，缓缓地将病床上的女人揉入自己怀里。

护士轻叹了口气，只能抱着新生的男孩缓缓的带上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