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光线暗淡了,如血的夕阳挂在楼宇间,随时都会掉落的样子。清冷的北风吹拂,行人竖起大衣的领子,在街头匆匆走过。
郑杰坐在荒芜的花坛边,满头大汗。
他在疼。
他全身的每个骨头节都像扎进了钢针,被无数双恶毒的手摇动着,无休无止。汗水从他的额头流进眼角,眼前的行人和车俩一片模糊。他强忍着,咬着牙不让自己哼出声来。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肉体之痛,如千刀万剐,他觉得要晕过去了。
这痛并不是突然来的。他在街上骑车时,先是隐隐觉得小腹不适。当时他并没有在意,认为回到宿舍,喝杯热水就会好的。没想到又骑了不到100米,这种不适就漫延到了全身,又坚持骑了几十米,不适感变成了痛感,痛感越来越强烈,直到他再也骑不了单车了,挣扎着跌坐在路边的花坛边。
郑杰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的身体忽冷忽热,冷起来如泡在零度的冰水里,热起来却像被扔进了火焰山。他用仅存的意识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不能就这样晕倒在城市的街头。城市的治安并不完善,要是晕倒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从怀里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一个键一个键地拨杨盛的号码。无比简单的事情,现在做起来却如此的艰难。他拨了几次,才输入了正确的号码。可就在他的大拇指刚刚按下绿键时,一阵巨大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滚倒在冰冷的路面上。
我要死了。郑杰想。
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如此绝望时,全身的疼痛感忽然消失了。
它们退潮般消失,那么快,那么彻底,就像没来过似的。
郑杰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目光望着城市上方的夜空,心里一片劫后重生之感。此刻他的身上被掏空了般,软绵绵轻飘飘的,却又感到无比的舒服。这种舒服感也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就算地上又脏又凉,他还是想这么一动不动地多躺一会儿。
“这人怎么了?”
“不知道。”
“犯病了吧?”
“我看像吸毒。”
“像吸毒。”
“嗯,是吸毒。”
……
郑杰转过头,见四周围了一圈男男女女,都在看着自己。这些目光中有同情,有轻蔑,更有鄙视。郑杰懒得和他们解释。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
“没事了,谢谢大家的关心。都散了吧,散了吧。”
没人动。
人群还是看着他,交头接耳。
“那你们继续,我走了。”
郑杰拾起地上的手机,走向花坛边的自行车。人群像被刀劈开一样,哗地分到两边。郑杰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像个阅兵的元首。因此他也像个元首般挥挥手说:
“再见,大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