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今天是星期五，在妇科门诊的最后一天，已经快下班了，冷辛漫不经心地收拾着分诊台。从医疗诊室那边传来有人的喊声：“唉，那个护士，看见李主任了吗？”冷辛头也不抬，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讨厌的外地进修大夫陈某，真没有礼貌，唉谁呢。
冷辛对她没有好印象缘于上午，上午冷辛和张静正在分诊台患者开化验单，就听得诊室走廊里这位陈姓大夫大呼小叫的：“那个护士，先给这个人开个冲洗。你，你先去冲洗吧。哎呦，熏死我了。”冷辛不明所以，走过去问问情况，这时这位陈姓大夫还在对着旁边诊室闻声过来的大夫唠叨：“哎哟哟，臭死我了，”指着里面一个打扮挺入时的女孩儿说，“你看看，脸倒洗得挺干净的，好嘛，我说做个妇科检查吧，那里面全是绿的脓，恶心死我了，也太脏了吧，你说说，找你的男的也不嫌你脏啊。”冷辛听到这里，不觉愕然，这个大夫，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呢。楼道里还有很多候诊的病人，都是沉默不语。别的诊室的医生也是象征性地回应了一声，就闪身回自己的诊室了。
那个女孩儿讪讪地跟着冷辛在分诊台开了个yd冲洗的单子，就赶快下楼交费去了。张静向陈大夫的诊室望了望，又朝冷辛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冷辛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大夫，保护病人隐私不是一个医生最基本的医德吗？当着那么多病人的面，像一个村妇一样在走廊里大喊大叫，这就是地方医院送来进修，重点培养的骨干吗？
那位陈姓大夫终于贵人移步，走到冷辛面前，“唉，护士，看见李主任了吗？”
“去急诊了。”
“噢，还有我的病人吗，没有的话我去趟急诊。”
“没有了。”
“嗯。”
刚才急诊科打电话过来急着找主任，李主任刚刚看完专家号的所有病人正准备洗手下班，接了电话后突然表情异常严肃，撂下电话急匆匆地走了。没一会儿，妇科的两个主任医师也神情紧张地跟冷辛交代，她们要去急诊看个病人，有就诊患者先安排给四诊室，有病情危重的再给急诊打电话找她们。
冷辛抬头看看已经四点半多了，已经没有候诊病人了，张静悠闲地端着水杯和产科的护士聊着天。
分诊台的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您好，妇科门诊。”“我是李敏，找一下张静。”电话那边是李主任威严的声音。
冷辛喊过来张静，张静接过了电话：“喂，李主任，我是张静。嗯，已经没有门诊病人了。哦，手术室已经消过毒了，可以使用。嗯，好的。”
挂了电话，张静向冷辛简单交代了一句，“一会儿来个妇科急诊病人，我去准备手术室，你先自己盯一会儿门诊啊。”就匆匆地找门诊护士长一起去手术室了。
没过5分钟，进修的陈大夫先跑了回来，“手术室准备好了吗？”“好了，护士长在里面安排呢。”紧接着，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冷辛抬眼一看，李主任带头，紧跟着七、八个大夫护士推着一辆平车，平车上躺着一个病人，盖着白色的床单，后面跟着几个家属模样的人掩面痛哭，而且在后面扶着家属的，竟然，有两个穿警服的女警官。这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匆匆进了妇科门诊的一间手术室，对面产科的几位医护人员也好奇的过来询问情况，冷辛按奈不住好奇心，反正没有病人了，她锁上分诊台的柜子，也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大夫护士们正在把病人从平车移至妇科检查床上。冷辛听见李主任在低沉而温柔地跟病人说着：“小姑娘，别害怕，咱们好好检查一下，好尽快治疗，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医生啊。”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好像在努力忍着不哭出来一样。冷辛凑到跟前一看，天啊！检查床上的那是，那是怎样的景象啊？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躺在那里，冷辛正好在病人的头部位置，这个病人整个人头部肿胀，靠近冷辛这边的眼睛肿得老高，全是皮下淤血，全身赤裸着，两个乳t，其中一个仅剩下一点点，另一个则完全没有了。再往下看，天哪，冷辛觉得简直要窒息了，那状况让人惨不忍睹，那女子，下体血肉模糊，好像有个什么管子插进下身了。李主任和一个穿着白大衣、带着兰色一次性帽子的医生轻声说着：“y蒂被咬掉了，出血比较多，这个金属管估计插入比较深，必须得手术取出了，一会儿照一下b超看看位置吧，直肠和腹腔大网膜已经脱落出体外了，必须马上手术。您看……”那个蓝帽子医生马上说：“我们马上取证，你们尽快准备手术治疗吧。”
李主任请急诊和产科的医生护士先行离开，只留下妇科另外两个比较权威的主任医师，同时向她们介绍那个戴蓝帽子的医生以及助手，她们是法医，跟着过来取证的。由于病人现在说不出话，家属中自称是母亲和小姨的留下，其他家属跟随两个警官到手术室外间做笔录。
女法医的助手一边和病人家属解释着检查的步骤和事项，一边从一摞检查单中取出两张请家属签字，应该是诊疗同意书或者知情同意书一类的。女法医和妇科医生一起，对病人进行着详细的身体检查。法医的助手登记着法医检查记录，张静协助李主任记录着医院的接诊检查记录单。通过询问一般病史，冷辛才知道，这个女孩叫吴小月，才刚满14岁，半年前得了一型糖尿病，一直在打胰岛素。据其母亲介绍说，小月上午考完试，因为胰岛素用完了去村里的小诊所买，可是直到下午都没有回来，下午母亲和前来串门的小姨一起去找，推开小诊所的门发现门没有锁，孩子正躺在里间地上，浑身是血，说不出话来，小诊所的大夫也找不到了。
s市人民医院紧挨着城乡结合部，在很多外地人的租住地都有这种黑诊所，打工者一般得个发烧感冒的都不上正规医院，在小诊所买点儿药或者输点儿液就好了，而这种黑诊所的医生以及所进的药品大都是没有资质的，一旦出了事，黑诊所的大夫就是溜之大吉。
在法医拍照、提取证物的同时，放射科和b超室的工作人员也推着机器来了。x线照射是为了检查病人有没有颅脑以及其他骨骼的损伤，b超是检查一下内脏损伤情况。b超室的工作人员边检查边向李主任汇报：金属管插入yd预估有20厘米，致使yd与腹腔贯通，yd后穹窿裂伤……
医生冷冰冰的医学术语后，冷辛听得是心都在滴血啊，一个14岁的女孩子，这是遭受的怎样非人的虐待啊。而从进手术室到现在，那个女孩儿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只尚未完全被血肿封上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无影灯，仿佛还在恐惧着什么。
法医已经将取样的各项标本分类储存在带来的证据提取包里了，向李主任示意取证工作已经初步完成了。李主任马上和另外两位医生商量，妇科门诊手术室平时主要是做人工流产、上节育环这种小手术，手术设备比较简陋，女孩子的情况比较危重，失血比较多，又有糖尿病，为了安全考虑还是去楼上大手术室进行手术吧。
李主任询问了一下病人家属孩子还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史以及血型，就吩咐冷辛赶紧给病人抽血送到血库配血型准备手术中用血，再查个快速血糖。
考虑到女孩可能是受了过度惊吓，李主任建议两个警官等手术后病情稳定一些再询问受害人，同时安慰着病人家属。
冷辛轻轻拉起女孩儿胳膊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这女孩儿双臂上全是瘀伤，红的、青的、紫的，不知道是打的还是掐的，冷辛还看到了几处深深的牙印。女孩儿的手臂冰凉冰凉的，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鼻间的微弱呼吸，真让人以为这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呢。
楼上手术室已经联系好了，法医和警官先跟李主任在外间低语了几句，又安慰病人家属说，先给孩子治病，过两天等孩子病情稳定了警官再来，期间一定照顾好受害人。其他事情先不要担心，警方一定会尽快抓住凶手，严惩凶徒的。
法医和警察离开后，李主任也先行去手术室做手术前的准备了。很快，手术室的接诊床也来了，冷辛和另外几个医生护士帮忙把女孩儿抬上接诊床，盖好被子。受害人的家属抽泣着跟着一起去楼上手术室了。忙乱的妇科门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冷辛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难过得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