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听了,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喊来怀远驹质问,他却笑嘻嘻地答道:“儿子这是遵从娘的吩咐做事,娘前几日不是说要在家里建一个群芳院吗?”
于是那群芳院就在老太太地喝骂声中。在三位姨娘地哭叫声中。在沈夫人地木鱼声中。顽强地建起来了。并先后迎进去四姨娘罗金英、五姨娘何柳儿、六姨娘邓玉双、七姨娘良范芳。如今还空着三处院子。
刚开始那会儿。孙姨娘要死要活地不肯住进去。闹过一阵子后。终究拗不过怀远驹。乖乖地回去了。外人对群芳院也由最初地讥笑窃议变成后来地见怪不怪了。
此时老太太听沈夫人说到群芳院那三处空院子。直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儿。郁闷了好半天才开口说话:“把那人带进来我瞧瞧。”
怀明弘一见老太太要处理他爹地风流事。赶紧起身借口告辞。退了出去。
一个小丫头掀帘出去。将尹兰婷叫了进来。尹兰婷进了屋。倒是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太跪下了。只是脊背仍然挺得溜直。撅着嘴巴只重复一句话:“让我见远驹。我要见他说话。”
气得老太太抄起手边地香鼎砸了过去:“远驹也是你叫地?没脸地东西!这种事哪有姑娘家自己找上门儿地?可见你是个没家教地!”
尹兰婷被那香鼎砸中了额头,渗出血来。她拿手一摸,看着手指上的血迹,越发地倔强起来:“老太太最好砸死我,我们娘俩儿血溅怀府,也不枉我认识远驹一回!”
沈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人,一听她提起孩子,马上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莫气,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老太太已经懒得跟尹兰婷说话了,指着她冲沈夫人怨声道:“你瞧瞧他招惹的这些人!真是一个不如一个!我也懒得操这些扯淡的心思,赶紧把这女人给我关进西厢,等晚上他回来了,让他自己说!”
于是上来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起尹兰婷,将她往外送去。本来乐以珍还挺同情尹兰婷,可是她看向尹兰婷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者的目光里并没有惧怕,反而有一丝松气的感觉。
尹兰婷的出现,将这婆媳二人给怀明弘挑媳妇时的愉悦心情一扫而光。两个女人无语对坐半晌,沈夫人便起身告辞,回自己屋里去了。
老太太被气得直喊胸口疼,乐以珍上前给她一通揉摩,她才说顺过气来了。乐以珍又让小丫头将她亲手泡制的祛风除湿、活血化瘀的药酒拿来,将掌心搓热,蘸着那药酒开始每天对老太太病腿的例行按摩。
这药酒是乐以珍在现代的时候,别人给她的一个偏方。给偏方的人还告诉她,有风湿瘫痪的人用这个方子按摩腿部关节处,坚持了三年就可以拄拐杖走路了。当时乐以珍简直如获至宝,赶紧去中药房配齐了药,买来白酒泡好了,怀着美好的期冀,天天坚持着给她妈妈按摩。可惜她的妈妈并没等到她坚持满三年,就绝决地去了,撇下她悲伤失魂,莫名穿越,也没法验证这偏方是否灵验。
因此当她得知老太太也是痹症瘫痪之后,她象是要把在妈妈身上没实现的夙愿,转移到老太太身上实现一样,极力地向老太太推荐这个偏方,每天坚持给老太太按摩。
老太太看着乐以珍卷着衣袖,在自己无知无觉的腿上忙活着,额头都渗出汗来了,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辛苦教大的儿子,竟然比不上一个丫头对我上心!俗语都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我就怎么也捂不热乎他那颗石头做的心了!我看丫头也别白忙活了,不等我的腿见强,我人就先被他给气死了!”
乐以珍抬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笑着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可别这么灰心,您老可是有长命百岁的寿数呢。大少爷刚刚成亲,二少爷的亲事眼看着也要定下来了,不出两年,老太太身边就会有重孙承欢了。等老太太的腿好了,春日里抱着重孙去后花园赏荷花,多好呀!”
老太太被乐以珍所描绘的美好前景感染了,也抿起嘴唇笑了起来:“就你这个丫头片子会说话!知道哄我老太太开心!”
此时乐以珍已经按摩完毕,吩咐人将药酒收好,自己洗了手,招呼几个丫头陪老太太打牌,逗她解闷。
到了晚上,怀远驹从外面回来,进老太太屋里问安,老太太也不说别的,直接叫人将尹兰婷带过来,指着她问怀远驹:“这女人说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自己看看要不要接她进群芳院吧。”
那怀远驹看着尹兰婷,皱起眉来识辨了半天,才疑惑地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记得?”
老太太、沈夫人和一屋子的人都大吃一惊!讶异地看向尹兰婷。尹兰婷见了怀远驹,狂喜地扑上前去:“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了?我爹尹树德,彩斓绣庄的老板!你不记得了?是你三年前到我家做客,在我家园子里遇上我,直夸我长得好看,还说要接我来府里服侍你呢!可是我左等右等,一等就是三年!也不见你上门提亲!你可是把我忘了吗?”
怀远驹摸着下颏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哦…是有这么回事…可那是三年前了,我当时也只跟你说过几句话而已,那你如今所说的孩子…”
尹兰婷“扑通”就跪下了,哭着说道:“求你原谅我!是我撒了谎!可是我要不这样说,门口那些狗奴才就不让我见你!我爹自来好赌,如今把绣庄也给输掉了,我们家在安平府过不下去了,爹娘这几天正收拾东西要回乡下呢…呜呜…如果我跟他们回了乡下,这一辈子就再难见到你了!我也是一时情急…”
“这还了得!”老太太高亢的声音突然插进尹兰婷的哭诉之中,“居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骗进府来!快来人!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轰出去!”
“且慢!”怀远驹伸手制止住正要动手的几个婆子,仔细地端详了尹兰婷一会儿,突然就笑开了,转头对老太太说道:“娘,三年前儿子确向她许过承诺,如今她寻上门来,也不是毫无缘故的。看在她也是个痴情女子的份儿上,娘就将她留下来吧。”
“我要是不同意呢?”老太太阴沉地说道。
“儿子把她养在外头还是养在家里,都是一样的。不过儿子还是打算把她放在家里,放在娘的眼皮子底下,也方便娘管教,娘说是这个理儿吧?”怀远驹好脾气地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