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
怀远驹为掩饰自己想笑的冲动,抬手摸了摸鼻子。乐以珍却没有掩饰,直接笑出了声音,然后说道:“我是想说…谢谢老爷帮我寻回那些旧物,有那些东西在,好歹证明我也是有来历的人,曾经有家有爹娘有人疼,这种怀念对我来说很重要的。老爷的心思…我心领了。”
怀远驹没想到她说这个,也分不清她这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只好应道:“没有吓着你就好,我做这事…大概也欠考虑吧,应该事先问过你才对。”
“有身孕的人经常莫名其妙地受惊吓,跟那几件旧物没关系,老爷不要抻心。”
乐以珍很少拿这种好态度对待怀远驹,因此他听她这样反复安慰自己,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竟也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我已经让怀禄抓药去了,让定儿熬药时精心着点儿,你也要按时喝药。”
“我就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也会养好我自己的身体。老爷出去别说我受了惊吓,只说我胎动异常,需要静养就好,免得府里的人起了不必要的戒心。”
“恩,难得你心细,考虑得周全,不过有病还是要就医的,象今天这样自己挺着可不行。”
“我知道了。”
很难得的一次!两个人的对话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怀远驹卸下了心理包袱,轻松了许多,又嘱咐几句安心静养之类的话,才起身走了。
乐以珍喝了那压惊汤后,身上也松快不少,心里清明之后,她又想起了弘益院的那个少年,自己躺了一天,也不知道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于是她唤来芹儿,吩咐她出去探听一下。芹儿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屋去了。
第四十三章咫尺天涯
怀明弘的病成了怀府的头等大事,因此几乎没有人对乐以珍的闭门养胎之说表现出过多的关注来.老太太一门心思扑在怀明弘身上,只是让冬儿和月儿来送过两次东西.沈夫人只道乐以珍是有意避嫌,任她躲在群芳院里,也不多做打扰.
只有怀远驹知道乐以珍是生病了,因此他每天必来探望,乐以珍要吃的药,他也会让怀禄经手抓来,送到乐以珍的屋里.他让人在乐以珍的院里设了一个小厨房,以方便定儿熬药,又在自家药房中拿了好些滋养安胎的补品,让定儿炖给乐以珍服用.
那天怀禄到乐以珍屋里,竟然带来一只蓝翠羽毛白肚皮的画眉鸟,怀禄说:"老爷在街上看到这只鸟,就吩咐我买下了,给姨娘送过来,养病期间也好解解闷儿."
但乐以珍怀疑这根本就是怀禄的主意,她不太相信怀远驹会有给女人买鸟解闷这种精细的心思.不过不管是谁的主意,那只画眉鸟着实可爱,乐以珍非常喜欢,每天在画眉婉转的鸣叫声中醒来,清晨就变得美好起来.
群芳院里的姨娘们,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都来探望过乐以珍.孙姨娘和谷姨娘均瞧出乐以珍面色不好,不象是胎动异常,倒象是生了病一样.不过两个都是聪明人,只陪着说笑解闷,其他事绝口不提.
卫姨娘、何姨娘、邓姨娘和良姨娘凑在一处,也来过一次.四个人刚进院子,就看到定儿端着一盏雪蛤炖官燕,从小厨房走出来.邓姨娘马上奔了过去,探头向小厨房里一瞧,立即大惊小怪地嚷嚷道:"了不得!原来我只知道老太太和太太的院儿里有自己的小厨房,你们过来看看,咱们群芳院竟然也有一个."
其他三位姨娘倒不象她那样没分寸,保留着自己的矜持,只是脸色明显沉了下去.
罗姨娘和尹姨娘是来得最勤快的两个人.乐以珍在这个时候,倒是有些期盼着罗金英能经常来,因为罗金英每次都会带来外面的各种消息,其中当然也包括关于怀明弘的讯息.虽然她每次说到怀明弘的时候,都会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乐以珍,可是乐以珍抵抗不住自己对这些消息的渴望,她只能让自己在听到关于怀明弘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消息时,尽量保持一个安然的神情.
怀天薇也来过了,不过她显然是受人所托,带着任务来的.她仔细地瞧过乐以珍的脸色后,直接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二小姐说得没错,女人怀胎十月,跟生了一场大病也差不多.我这还算身体好的,临要生了,还是不停地出状况.不过我这一阵子安心静养,已经好了许多."乐以珍笑着答道.
怀天薇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好象在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然后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也不问问我弘兄弟现在怎么样了吗?"
乐以珍被她直截了当地问住了,想了想,说道:"有老太太和太太精心照护,有二小姐关心,二少爷自会吉人天相,一定没事."
"一定没事?你倒是挺能想得开.弘兄弟的病总也不见强,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他还要强装好起来了,他可是够难受的了.他见了我,谁也不问,单单只问你,说是好久也不见你过去看他一次,是不是生病了…唉…我也是为了让他安心,才跑来这一趟.不过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你到底生的什么病?"怀天薇倒很坦率,直接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乐以珍.
要是别人说出这一番话来,乐以珍一定会断然驳斥回去.可是面对怀天薇,那种正气凛然的话她竟说不出口.她知道在怀天薇心里,一直不把她当作姨娘来看待,在这一点上,她们两个人倒是心有戚戚焉.
怀天薇见她不作声,便放缓了语调说道:"我知道以你现在的处境,听我说这些话非常不合适.可是我弘兄弟得了那种病,也不知道…每次他跟我问起你来,我这心啊…跟吃了青梅果子一般,又酸又涩…"
怀天薇自己说着,悲伤从心头慢慢地涌起,眼泪不期然跌落下来.乐以珍听她说这些,心中亦是酸楚,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甚至不能对他表现出太多的关注,更休提像怀天薇这样,随自己的心性为他掉几滴眼泪了.他的家人固然辛苦,为他延医问药、日夜担忧.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在体会着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