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珍虽然被他吼得恼火,可是听他这一句,心里也开始没底了。她扁了扁嘴,将衣服从地上捡起来,放到床上去:“吼什么吼?就你嗓门儿大吗?”
怀远驹见她服了软,便气鼓鼓地坐到桌边,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将丢了一床一地的东西归拢好,装了包袱。他也不言语,上前抱起梦儿,拎起一个包袱就向门外走去。
乐以珍怕他闪了梦儿的腰,想上前将梦儿抢下来,跑到门口也没能追上,只好回身将另一个包袱提在手中,跟了出去。
“姨娘!”定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自己被丢下了,焦急地喊了一声。
乐以珍只得回头跟她解释:“我和老爷要出去一阵子,走得急,也顾不得你了。你就搭四小姐的马车一起回去吧。”
“让我跟去吧!”定儿上前抢下乐以珍手中的包裹,“出门不比在家里,姨娘带着五小姐,身边怎么着也得跟个人伺候才行。”
说完,她不容乐以珍反驳,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乐以珍觉得一切都乱了套,皱着眉头叹口气,也出了这间客房。
那边怀禄做事向来麻利,早就带着一个小厮将怀远驹的东西收拾停当,把马车套好了,停在东院门口等着。
三人刚刚走到东院门口,就听到身后有人喊:“老爷!”
回头一看,沈夫人正一边催着推轮椅的丫头快些,一边焦急地喊着怀远驹:“老爷等等!珍儿快将老爷劝回来!”
乐以珍见沈夫人急得脸都红了,苦于自己不能跑过来,身子在轮椅上用力前倾着。她心里有些不忍,上前扯了一把怀远驹:“老爷,等一下太太吧,她好像有话要说。”
怀远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包袱,竟被她给扯住了。沈夫人趁着这当口追了上来,虽然没用自己走路,竟也是气喘呵呵的:“老爷,有事好好商量吧,今儿是弘儿的好日子,你就这样走了,前面的客人会怎么想?”
怀远驹扭着脸,冷冷地说道:“弘儿?他有奶奶和你这个娘亲足够了,我走了倒不影响什么。”
沈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有些紧张地看着怀远驹。就听怀远驹接着说道:“你回去跟老太太听,我这二十年的时间就没透过气来,以后她爱掐谁都可以,只是别找我就好。”
说完,抱着梦儿大步溜星地出了院子。
沈夫人见劝不住了,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伸出胳膊扯住乐以珍:“珍儿,老爷气头上,怕是劝不住了,可是娘俩儿之间能有多大的仇?你跟着他出去,等他冷静下来,千万要把他劝回家。”
乐以珍只得答应一声:“是。”
“你再磨蹭,我自己带着梦儿走!”怀远驹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乐以珍赶紧举步出了门,爬上了马车。
待三人在车上坐定,赶车的小厮一甩鞭子,马车“辘轱辘轱”地碾着青石板,出了净水庵,一路下山而去。
第八十四章前尘往事
以珍虽然在掀着车帘子往外看,可她却不知道这马车驶向何处,事实上她只对怀府的情况比较熟悉,出了怀家的大门,她连方向都分辨不清。
此时她的思绪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就这么贸然跟着怀远驹出来了,到底是对是错。她很少在那种懵然的状态下决断行事,可是两个时辰前在山上生的事,她一时半会儿确实没办法理清。
怀远驹当时那么强势地要带她走,而她又刚刚受了惊吓,所以她蒙昧糊涂地跟着他来了,也属正常。
这样想着,她心里就好受了许多,转而将心思放到即将迎接她的日子上来。
对面坐着的怀远驹,垂头沉思,对车外的风景丝毫不感兴趣。两个时辰过去了,他早已经从暴怒的状态中沉静了下来。想一想,这应该是他踏入怀家认祖归宗后,二十年时间里第一次决然地离家了。
他记起他十四岁的时候,怀老太太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细眉凤目的年轻太太,脸上总是带着重重的疑虑的神色。
她走到正在往院子里抱柴的他面前,一使眼色,旁边就过来一个小厮将他的柴接了去。她用帕子将他身上的碎木屑掸了掸,拉起他的手问道:“哟!我们四少爷长得可真像老爷!”
他一头汗水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以为眼前这个女人认错人了:“夫人,您认错人了吧?”
“我没有认错人,我找的就是你,你爹让我接你来了。”她亲切地笑着。
爹?不是死了吗?他记得爹只在他四岁以前出现过,后来就不见了踪影。等他稍稍长大,跟人打架的时候,人家都笑他是野种,他跑去问娘,娘说他不是野种,只是爹出远门做生意,出了意外,回不来了。
怎么爹没有死?派人接他来了?
他兴奋地冲进家门:“娘!爹没死!爹让人接我们来了!”
辛绣娘听到儿子地喊声。手中地绣活都忘了放下。拿着就跑出来了。可是当她看清来何人时。她手中地绣绷“啪啦”掉到了地上。脸色刹那间冷了下去。
他只知道娘要打他地时候。才会那样冷着脸子。因此他顿住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娘与那位贵气地太太之间暗流汹涌地样子“辛妹子!有事跟你商量。我们进屋说话儿吧!”年轻地太太虽然笑眉笑眼。可是他却从她仰起地脸上。看到了轻蔑与骄傲。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么轻易就相信这个女人地话。是一件愚蠢地事情。
可是娘虽然白着一张脸。还是将这个女人迎进屋里。回手合门。将他一起关在了门外。
他坐在门口。手中拎着劈柴地斧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剁着一根柴木。眼看着那根木头就要变成一堆木屑时。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