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大花坛这个沉重的话题以后,我和大托、小民还有东正都点了根烟,坐在花坛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这时候,几个打扮得在那个时候看上去就很非主流的小子晃晃荡荡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问大托:“谁啊?”
“民族屯的几个小高丽。”大托不屑地说。
“看穿戴家里都挺有钱吧?”我又问。
“有他妈逼钱!一个个就穷装!”东正突然“呸”了一口。
老实说,我对东正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评价颇感疑惑,因为当时以我的固有思维来判断,人是绝对不该没钱还装逼的。毕竟,多大的萝卜就该呆在多大的坑里。对于这一点,我觉得拿我自己一个刚刚经历了家庭重大变故的人来说,体会是再深刻不过的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以前爹在县城春风得意的那会儿,我好像就很少把一瓶在当时还算高级饮料的“可乐”一点儿不糟蹋地喝光过,基本不是喝两口就扔再就是直接给别人了。从这件小事儿上看我装逼了吗?装了,绝对装了,但我又觉得那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当时那东西总有人往我家送,有的是,而且就连我一个小屁孩的兜里的零花钱也总够买一箱的。而现在,我连三毛钱一瓶的“大白梨”都要一滴不剩地喝光了,这是因为爹消沉了,没人再给我家送“可乐”了,更何况我的兜里总是比脸都干净,买都买不起,你叫我怎么装逼。
说白了,其实我就是想表达一个观点:有能力你就可以装逼,没人笑话你,谁叫你有那能耐呢!但要是你没能力,你他妈也就别“瘦驴拉硬屎”了,那个事儿很痛苦。
然而,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就我这种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儿“亡羊补牢”的人而言,明白这个道理虽不值得让人同情,但好歹应该还算脑袋没白长。不过,社会上还就是有那么一撮人的脑袋就是白长了,就是没钱还装逼,就比如说刚才提到的那伙小高丽。通过后来的观察,我发现东正形容得实在是太精辟了,他们的确是“一个个穷装”。
当时,在镇上大多数人的眼里,那伙小高丽就是一帮傻逼。这绝非大伙对他们有什么偏见,而是他们的行为一个个实在都太大逆不道,简直就没个人样了。当然,在这里有一点是必须要说明的:不管我所提到的这伙小高丽令人厌恶到了什么程度,但他们都绝不能代表其他的朝鲜族同胞,因为后来我在高中和大学里见到的朝鲜族人都是非常朴实,非常友善的。而且我也绝对坚信,全国上下除了我当时曾住过的那个小镇上的那伙小高丽以外,其余的朝鲜族同胞都是没得说的。
本着一种“就事论事”的态度,下面按照“从头到脚”的顺序让大家见识一下那伙小高丽到底是一副什么德行。
先说头发。之所以把头发放在第一位来说,是因为我当时在他们的脑袋上面见识到太多前所未见的傻逼发型了:把一边剃光,一边留过肩的“不等式”;中间剃出一个圆,外面一圈留着的“碗底”;年画里那些身穿肚兜手拿金元宝的小孩的“瓦片”;《超级学校霸王》里张学友留过的“倒扫把”……即便朴实一点儿的时候,他们也是留着那种前面能盖住眼睛,后面能杵着衣领,两边能没过耳朵,鬓角能梳个辫儿那样半长不短的“蘑菇头”。至于在他们头发上见到过的颜色,那就更是丰富多彩了:黑色的毛、白色的毛、红色的毛、蓝色的毛、黄色的毛、紫色的毛、青色的毛……甚至还有绿色的毛,还有一些复合颜色:炉灰颜色的毛、铁锈颜色的毛、大黏痰颜色的毛。当然,也有一些颜色只有随着我人生阅历的增多,现在才能准确定义:女人用过的卫生巾被雨水浇过的颜色,用过的避孕套扔在大街上被暴晒了一个星期的颜色。
再说他们的穿戴。在我的印象中,那伙小高丽身上的衣服的衣襟从来都是敞开的,衣领也从来都是立起来的,当然这都算好的了,因为他们绝大多数时候穿的衣服是一边有袖子而另一边没有袖子的,甚至有的时候干脆光着膀子扎条领带,然后外面再套一件西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一条流浪狗呢。至于他们穿的裤子,像那些颜色鲜艳,从裤腿到裤腰拖拖拉拉地挂着一大堆兜子的就不说了,即便我见他们穿过“拳皇”里“八神”穿的那条两腿中间连着一根铁链子,走起路来“当啷当啷”响的裤子也不提了,主要就说说他们的大裤裆。那伙小高丽的个子其实都不高,而且腿都很短很弯,但不知道啥原因,他们却都总是喜欢穿那些身高一米八甚至一米九的人穿的裤子,裤腿一层接一层地挽到了膝盖不说,结果裤裆大得让你怀疑他们的老二大得可与马的老二相比拟,其傻逼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最后说说他们的言谈举止。对于这一点,就不直接说他们了,可以间接地说说那些和他们一样整天说着“嘀里嘟噜死咪达”,近年来没少和咱们装逼找事儿的韩国棒子。
相信,只要看过韩国电视电影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韩国人说话时的表情、语气、口型还有声调是最恶心的,绝对让这个星球上其他一百八十多个国家及二十多个地区的人谁见了都有一种想一脚踢死他们的冲动。那帮脑袋缺弦儿的家伙,说话时总是呲个大牙,为了装狠装横,不是瞪着眼珠子深呼吸吹吹自己的刘海,就是都快把自己那张大厚嘴咧成了八瓣子,而且说话还拉一些奇怪的长音儿,拉得那个难听呀,几乎是从一声拉到了四声,然后一下子又拉了回去……让人遗憾的是,镇上的那伙小高丽也是这个熊样,一点儿都不差。
对于那伙小高丽,如果单从他们整天留着欠揍的发型,穿着和韩国那些泛滥的组合一样傻逼的奇装异服,嘴上叼着烟卷并无时不刻嚼着口香糖到处摇逼逛懒子地瞎溜达的德行上看,不知根知底的还都以为他们是李嘉诚的儿子呢!可你再去他家瞧瞧吧,那几间小草房都他妈的快倒了!或者说的再直接点,就他们兜里揣着的那百八十块钱大伙都知道是咋来的,不是他爹妈出去求爷爷告奶奶地借的就是吃着“止疼片”给人家插了一天秧苗好不容易挣来的。
真他妈不知道他们的逼装得还有什么意思!
等这帮小高丽走近了,我突然在里面认出了一个熟人。其实也称不上熟人,只能说眼熟,因为我在县城读初一的时候见过这家伙,但没说过话。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是我们镇上的,他爹现在在镇里的粮管所当所长,当年曾是爹的手下,是爹当时在单位里最瞧不起的一个家伙。可世事难料呀,现在人家牛逼了,该瞧不起我爹了,就连儿子的地位都换了个儿。我从县城灰突突地转到这个破小的学校,而他风风光光地从这里转到了县城。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小子还算是这帮小高丽里让人看着像个人的,最起码没把自己打扮得太傻逼。这个在这一帮傻逼中唯一能有点儿人样的家伙也觉得我面熟,上来和我打招呼了,说:“哎,哥们,咱们好像见过。”
我虽然看他们都很不顺眼,但毕竟他们也和我没什么过节,况且人家又说话了,我也没什么可装的了。我笑着说:“对,在铁中,你是七班的吧!”
“恩,你四班的吧!”他说。
“你叫啥来着?”我问。
“李世民。”他坦然地说。
我心想,白夸他不装逼了,听听这名儿。我笑着说:“名起得挺霸道嘛!”
“没办法,爹妈给的,自己说的不算。你呢?你叫啥呀?”唐太宗问。
“杨震亚。”我说。
“来这走亲戚吗?”唐太宗给我递了根烟。我一看,“红塔山”,俨然超过我的档次了,我现在是“红山茶”都快断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