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风中,征袍起伏飘扬,宽平的肩膀,挺拔的腰背,寂寥的身影平静无痕,刀锋般的坚毅被暮色化去了些许,换带着几分苍茫。
杨延昭慢慢走向杨业。
杨业背对着延昭,负手而立。山河遗憾,热血淌尽,从踏上疆场那一刻就该知道它的无情。
“爹……”延昭轻轻的唤道。
杨业没有回头,淡淡的问:“他们来了?”
延昭点头,但他忽然想到,他的这个动作父亲看不到,正要开口,杨业转过了身,平静的说道:“走吧。”
延昭诧异,杨业心中苦笑。
如果四郎连这件事都办不到,他就不是杨延朗了。
耶律斜轸的嘴角向上弯的翘起个弧度,踌躇满志的看看自己带来的两千精锐,又瞥瞥杨业率领的残兵。所谓的三十万大军分三路攻我大辽,从最初的势如破竹到最后的落荒而逃,你的同僚不仅不顾你,还落井下石,你效忠的宋皇也不派兵支援。就凭现在剩余的五六百人还想逃吗?不降?那只有死了。
耶律斜轸有意无意的瞄了瞄杨业手里的金刀,说道:“只要杨将军归顺,降书上的三个条件全都依你。”
条件?杨业心下一片冰凉。四郎,你在明知我不会看降书的时候把它拿给我,却在我会看的时候对它只字不提,是故意不让我看到降书的内容吗?难道是因为怕爹难过,怕爹看到文字上的屈辱,就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吗?杨业攥着金刀的手越握越紧。难道你就不怕耶律斜轸看出我根本不知道降书的内容,诈降之计因此失败吗?还是,你知道那三条是为父无论如何也不会妥协的事情。
杨业淡漠的把金刀递给耶律斜轸,又看看自己身边的将士,他们有的一脸悲愤,有的满含怒气,有的麻木默然,但他们全都遵从杨业的意思,陆续把兵器扔在地上。
缴械投降。
耶律斜轸的唇边挂起得意的笑容,“念在杨将军身上有伤,就不给你上绑绳了,但其余的人……”
“耶律将军。”杨业打断耶律斜轸的高昂意气,冷冷的说,“承蒙这些随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弃,愿意跟杨业一起归顺。我对不起他们在先,不能再让他们受此侮辱。缚杨业可以,但要绑缚我的兄弟,杨业绝不答应。”
耶律斜轸指指刚缴获的刀枪,讥讽道:“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杨业看了眼耶律斜轸,淡淡道:“你说呢?”话音未落,猝然向耶律斜轸出手,以急速的身法逼得仓促间不及招架的耶律斜轸连连后退,十招过后,耶律斜轸才渐稳住神,心中暗骂杨业使的究竟是什么鬼身法,那么快。
耶律斜轸想反攻,但攻了两下郁闷的发现就算杨业是赤手空拳,自己是手持利刃,也不是杨业的对手,攻防均是节节败退。
耶律斜轸带来的副将在旁边直搓手,上去帮忙?那只会越帮越乱。急急的只好命令一部分兵士监视宋军的动静,另一部分围住杨业和耶律斜轸,若杨业杀了耶律斜轸,就把杨业乱箭射死在场中央。
而杨延昭这边,则暗令将士不要妄动,静观战局。
又是十招,手忙脚乱的耶律斜轸把自己搞得脸上冒冷汗,身上冒热汗,冷热交替之下痛苦不堪。杨业见时机已到,猛地踢飞耶律斜轸手里的长戟,用脚钩下挂在耶律斜轸腰间的佩剑,左手挡开也来试图抢剑的耶律斜轸,右手抄住剑柄,指按绷簧,剑脱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剑直刺耶律斜轸的心口。
耶律斜轸一闭眼,暗叹:我命休矣。杨业的强悍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剑却在耶律斜轸的胸前停下,现在还不能杀他,且不说耶律斜轸带来的两千人马,就是从此处到谷口的重重关卡,凭他杨业手中的五六百人,根本闯不出去。
耶律斜轸的一命抵不过随他杨业出生入死兄弟们的命。
剑指耶律斜轸,杨业问:“我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耶律斜轸咬牙切齿,恨恨道:“杨将军好本事。来人!”
副将赶紧从人堆里走出来,躬身听命。
“传令,谁若敢对杨将军的下属不敬,军法从事!”耶律斜轸瞪着杨业,“杨将军可满意?”
杨业笑着摇摇头,“请耶律将军把降书上的三个条件再重复一遍。”
耶律斜轸恨不能平,但好汉不吃眼前亏,被别人剑抵脖子的滋味儿不好受,硬着头皮把降书上的内容说了一遍,边说边心虚的瞄瞄脖颈旁的寒气,悲哀的想着好像第一个不让将士受委屈的要求就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