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爸妈,帮我一次行不行?”
简家二老眼圈通红,硬把简明从地上拖起来按炕上。
简爸坚持,“不行,简明,就是小时候没好歹的惯着你,你才混到现在这德行。”
简明觉得这是没希望了,垂死挣扎,“爸,妈,能不能把那八十万还给我?”
“不行!”
“春节过后,我爸把那套房子很快脱手,地价涨的快,这一转手,他还有赚不少。”简明迷茫恍惚,“可我爸始终不肯帮我,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是不是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
凌励还蹲在简明面前,唏嘘感叹,“或者,这个时代造成的,变化太快,速度太快,总觉得什么都不可靠,只有抓着钱才有安全感。”
因着凌医生的话,简明的泪又下来,再次泣不成声,“我知道是我没用,是我不该让他们失望,我并不想这样,可我又没办法把自己改成他们喜欢的样子,怎么办?”
凌励再凑近一点简明,很温柔地说,“人生中支撑我们活下去给我们安慰的能量,往往都显得很没用,象公平,象文明,象正义,象爱情。人不应该分有用和没用,你说呢?”
简明的泪顺着脸庞一粒粒往衣襟上掉,看上去惨兮兮,“你也这么想吗?”
“我一直一直这么想,也这么相信着。”到底简明哭的让凌励难受,为了自己的梦想,要付出多少代价才算到头呢?想找纸巾给简明,早就用光了,情急无奈下也顾不得制服上细菌多寡,抻着制服袖口给简明拭泪,按捺着心疼和心酸,说,“简明啊,你前夫,叫罗世哲对不对?判断力也不是很好,有一件事儿,他肯定弄错了,即使这么艰难,你都没向现实妥协,嫁给曹亮,你始终忠于自己的感觉,努力工作,生活,想办法照顾冬冬,为孩子负责。”蹲在简明膝前,凌励仔仔细细,把简明脸上的泪擦干净,用那种听在简明耳中,足以媲美回荡在松林上空的风一般的音色说,“我们简明真勇敢,是个英雄。”
简明僵住,一个活得象她这么糟糕的人,还能被赞美,并且是被一个看起来很不赖的人赞美是英雄,穷其终生,大概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她是被老天掉的馅饼砸中了吗?按理说,她应该抱着他呕心沥血狠狠嚎啕才对,可现实是简明被凌励那张快伸到她鼻子底下,轮廓清晰的脸,和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温柔姿态给吓得浑身僵硬,不行,离太近了,被人看见很容易造成某种误会,简明往长椅的椅背上努力靠,以期拉开点和医生之间的距离,说非常俗气的两个字,“谢谢。”
于是,凌励的一腔柔情也这么僵掉,他是觉悟自己太过造次,可咱说情绪上是顺理成章走到这儿的,应该……他盯着简明那张脸,哭的真难看,眼睛肿成俩核桃,可皮肤白皙细腻,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明亮,近距离看才知道,原来简明的睫毛长而微卷,两滴泪水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那张几近眼前的樱唇红润饱满,他想……凌励抻着衣袖的手,扶在简明下巴上。
简明也瞪着医生,除了唇是红的,连耳朵脖子都红了,局促,再次,“谢谢。”
难以为继,凌励那点理不清道不明的斗志,立马全废,“客气啥。”站起来,哇,蹲太久,腿麻了。他苦着脸,退后一步,活动筋骨,促进血液循环,为了赶紧冲淡刚才那段短暂的尴尬感,医生给简明讲故事,“可能就像你说的,儿女婚前和婚后不一样,社会关系改变,以至于和父母之间的关系不再牢不可破。记得我刚到内分泌科的时候,有个快做妈妈的女病患,妊娠期糖尿病。她家条件还不算好,夫妻两个刚结婚买了房子,手头不宽裕,付医药费就困难点,双方父母也是互相推卸不乐意帮忙解决,最后我的病人一怒之下,孩子引产。”凌励格外遗憾,“都七个月了,想想真可惜。”
出于和医生同样的目的,简明也忙起来,把他们没吃完的饭盒丢去垃圾箱,回应凌励,“原来不是只有我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啊。”
“当然,”凌励开解,“以前教我们临床心理学的老师说,我们有挫折感不是来自于挫折本身,而是来自无法达到预期的失落。我们愤怒和委屈,也往往不是来自于愤怒本身,而是在于对方没有按照我们的期望行事。挫折和愤怒,生气,委屈等等情绪,有点象同类,只要我们学会如何处理失落的部分,其他就容易解决的多了。”
简明很受教,真的就在那儿琢磨起来,喃喃自语,“学会处理失落的部分……”
凌励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哇塞,这到底是谁在找啊?催命哦!继续按停,叫简明,“回去吧,都下午了,等等会冷起来的。”
“好。”简明跟着凌励,“你的腿不麻了吗?”
“不麻了。”
“对不起,”简明满怀歉意,“我自己的问题,却耽误你这么长时间。”
凌励再次重申,“别这么说……你要记住,我们是朋友,我乐意的。”关心简明,“对了,中午吃那么少,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简明老老实实,“还是饿。”
“自己有没有准备点吃的?”
“有一包无糖苏打饼干和一个苹果。”
“等回去把苹果吃掉。”说话间他们进去内科住院楼,凌励顿了顿又交代,“还有啊,记得洗个脸。”
简明垂头,“哭起来太难看了。”
凌励是铁没辙,“你们女人的思维真奇怪啊。”不得不直言,“因为我刚才用袖子替你擦眼泪,你知道白大褂上很多病菌的。谁让你这么会哭,我的纸巾全部用光光。”
哦,这样,简明为凌励职业习惯式的细心周到微笑,“你的制服会比钱更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