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妈则旁敲侧击.“你这岁数,孩子得跟冬冬一样大了吧'”
凌励还是老老实实的,“没,结婚那几年没要孩子。”觑着简明父母的脸色,“我刚离婚不久。”
简明想再举杯打个岔,凌励在桌下小动作,握住她一只手,并给她个没关系的眼神。那个没关系,不勉强,很认真,愈是如此,简明愈是不堪,借口:“我去一下洗手间。”
简明躲在洗手间打电话给凌文的后勤借车,在凌文工作这段时间,为照顾文娟,常常用车之故,简明与公司后勤最熟,知道他们的流程。跟后勤商量,借车借人,去火车票代售点买最近一班回父母家的两张车票,再找两瓶好点的红酒给她一起带来,酒钱、油钱、人工钱,先欠着,容后再算。后勤满口答应,简明是文娟夫人信得过的人,而文娟是凌文的精神支柱,后勤会给面子。
必须承认,缺少一点判断力,简明自忖自省,考试期间,若由父母照顾冬冬,且不说合适与否。单说凌励,按他的脾性,即使冬冬只是个陌路相逢,被其救助的孩子,他肯定都会前来关照一二,更何况,他对她怀抱着期待,不可能不来看望冬冬。可是只要凌励出现,自己的父母就不能不用看待未来女婿的眼光去挑剔甚至要求他。在凌励那儿,他未必会介意这些,甚至,还会掏出一腔诚意,尽力讨二老开心,希望被二老认可,说不定,他还会做梦。在他的努力下,一家人最终和和美美、健康快乐地相处。
可简明非常清楚,除非把凌励的大哥凌康搬出来,否则凌励在父母面前不具备太高的价值,这是简明不想看到的。因为,在她眼里,凌励的价值独一无二,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的。凌励不需要为了她,被自己父母糟蹋,对,就是这个词语,糟蹋,她不允许!让爸妈回去,她宁可不考试,她宁可什么都放弃,都不能让凌励遭这个罪。一个前妻方楠,为了他哥公司的股份,耗掉他人生中珍贵的八年时光,难道还要一个简明,消耗掉他之后的人生吗?从洗手间出来,简明到柜台刷卡,把这顿饭钱付掉。
再回包厢,凌励正要给简明爸倒酒,刚想说什么,简明拦下,“爸妈,我让人帮你们买好了回去的车票,等会儿送你们去车站。”
简明的爸妈和凌励都呆住,呆了会儿,简明爸才问:“为什么啊?你一大早让我们从家里赶出来,这又送我们回去?”酒杯重重地放桌上,“你把爸妈耍着玩儿呢?”
简明举起酒杯,“爸,妈,别生气,女儿谢罪,这杯先干为敬。”她狠狠灌下一杯啤酒,希望能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真的,气血翻涌,她第一次体会到武侠小说里常常写的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凌励张大了嘴,想拦简明都来不及。
简明放下酒杯,“爸,妈,冬冬是我的责任,再难,我应该负起责任,而不应该给你们增添负担和压力。想想,还是送你们回去。对不起,让你们跑这一趟。”瞎聊一阵子,简明接到公司司机打来的电话,车在门口等,简明又敬爸妈一杯啤酒致歉。刚去柜台结账没结成的凌励回到包厢,见简明这样,隐隐含怒,“你今晚兴致很好是不是?想干吗呢?”
简明开玩笑:“我想把冬冬呆的住院楼往左平移几米,这样就能眺望公园了。”放下杯子,“好,我们走吧。”
下雨,凌文的司机大哥撑着伞把简明父母先送上车。简明让他们在车里等等,她打着伞送凌励,跟他道歉:“对不起。”
凌励问:“为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凌励立在自己车边,神色不善,语气含怨,“你错了,我不明白。”
简明一不做二不休,“拒绝你啰。”她很清楚地重申,一字一句,“拒一绝一你!”瞅着凌励被她激得脸色发白,简明觉得,自己胸口翻涌的气血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过,神志倒似越来越清明,伸手拦的士,“你刚喝了酒,别开车。”替医生打开车门,等着他钻进去,在车窗边,还嫌自己不够狠似的又追一句,“先回家吧,记得,下次再见到我爸妈,不许自作主张。”
送爸妈去车站,简明一路上话很多,一部分是胸口堵得厉害,很想吐,总不能真吐吧?说说话转移注意力。还有一部分,歉意作祟。曾经,她为了罗世哲忤逆父母,放弃学业和一切,随他出走。如今为了凌励,甚至可以说,为了莫名其妙的一些理由,再次忤逆父母,把他们从家里叫出来,又打发回去。必须承认,为人儿女,她是全天下最差劲的。
不过,日子有功,再差劲的人,都会有所进步,与从前相比,简明好像终于学会用爸妈的语言和逻辑与他们沟通了,应对如流。
像简妈问:“明儿,你是不是看上那大夫了?”
简明就撇着嘴装糊涂,“我现在只看得上我儿子。”
简妈断言:“我看那医生对你还挺上心的。”她叹口气,“其实呢,是厚道人,挺好的,虽说二婚,人迂些,没更大的前途,可好歹旱涝保收,稳当。再说你也二婚,这还……”
简明飞快接口:“再说我还带着冬冬,尤其冬冬又是在这个样子的状况下,有人肯要我已经很不错了,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
简明清清脆脆,胡诌八扯:“可人家家里未必同意,我硬跟着人家,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屁。”
简明爸怕女儿嫁不出去,“那就把冬冬给罗世哲和苏曼,他们把孩子整成这样,就撒手不管了?天底下没那么便宜的好事,告他们,让他们拿出笔钱来。”
简明痛快地一口答应:“好啊,过些日子,冬冬稳定一些了,我准备请律师。可到底,跟苏曼和罗世哲打官司,也不是容易事儿。爸,你要支持我啊。”
无意外,简爸闭口收声,让他付出心力在打官司这种劳神又烦琐的事情上,他并不真乐意。
爸妈在上火车前,并没有坚持留下来照顾外孙,甚至,没有更多地提到冬冬。这令简明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口气。或者,都有吧。
14
送走双亲,再回医院,快十点了。病房里小灯一盏,简易床整整齐齐地已经铺好,还是那个男人,坐床边捧着本书看,灯影里的侧面,画一样,莽莽苍苍,深邃恬淡,忧伤又幽谧,带着因时间的沉淀孕育出的,岁月的味道。
冬冬就在凌励身边,安然入梦,而且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