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不一样,张劲龙并不是被当场录用的。事实上,在是否录用张劲龙的问题上,丁静宜一直都是举棋不定的。
“是不是学历问题?”邓雪丽问。
邓雪丽是丁静宜的助理,或者说是丁静宜的秘书,通俗地讲就是丁静宜的跟班,但她们相处得像姐妹,所以邓雪丽能这样问。
丁静宜听了一愣,好像是没有听懂。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表示不是。
确实不是。丁静宜是台湾人,对学历这个概念反而没有当时的大陆人这么敏感。不仅如此,在丁静宜看来,作为一个业务员,高中文凭加上一个“光荣证”,丝毫不比一个大学文凭差,所以,丁静宜犹豫的原因与张劲龙的学历无关。
“那是为什么?”邓雪丽又问。这是邓雪丽的特点,弄不懂的问题就问,而且打破沙锅问到底。至少,在丁静宜面前她是这样。
邓雪丽比丁静宜小,刚刚大学毕业,而且就是深圳大学毕业的。深圳改革开放早,深圳大学的改革开放也比内地的大学早,那时候内地的大学生毕业还包分配,深圳大学已经实现两条腿走路了,毕业生可以参与统一分配,也可以自己找工作,邓雪丽父母就在深圳,当然不愿意被“统一分配”到内地,于是,就自己找工作,并且找到了台资厂秘书这份工作。邓雪丽大学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当初应聘的职务是总经理秘书,但现在事实上是“总经理秘书的秘书”,因为她实际上跟丁静宜共事,相当于丁静宜的秘书或助理,而丁静宜本身的职务是丁氏企业总经理丁怀谷的助理,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丁怀谷的秘书,如此,邓雪丽不就相当于是“总经理秘书的秘书”了吗?好在丁氏企业是私人企业,没那么多讲究,丁静宜可以理解为是丁怀谷的助理,也可以理解为是丁氏企业的总经理,都一样,就像丁怀谷可以理解为是丁氏企业的董事长,也可以理解为是总经理一样,所以,邓雪丽对于自己到底是总经理的助理还是总经理助理的助理并不在意。
丁静宜这时候听邓雪丽这样问,真的不好回答,但是又不能不回答,于是,所答非所问地说:“那就先录用再说吧。”仿佛张劲龙是邓雪丽的熟人,丁静宜是看着邓雪丽的面子才勉强录用张劲龙的。
丁静宜到底年长邓雪丽几岁,心里能装得住东西,她不想告诉邓雪丽的,邓雪丽是问不出来的。
丁静宜对男人的认同一直是矛盾的。一方面,她认为男人必须聪明,必须胸有大志,说实话,她佩服这样的男人,也欣赏这样的男人,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喜欢这样的男人,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认为这样的男人往往不可靠,不但对女人不可靠,而且对企业来说也不可靠,所以,每当她面对这样的男人的时候,她就表现为矛盾,就表现为犹豫不定。这种心理,她是不会对邓雪丽说的。
丁静宜这一辈子最佩服的男人就是她舅舅丁怀谷。当初从辅仁大学毕业的时候,丁静宜是可以跟男朋友一起去美国的,但是没有,她选择跟随舅舅来大陆。
丁静宜的父亲和舅舅都是那种聪明而且有事业心的男人,并且他们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就了一番自己的事业,但是,父亲与舅舅不同,父亲当初为了成就自己的事业,竟然抛弃了丁静宜和她的母亲,攀上了一个有势力的家族,所以丁静宜恨父亲,也恨天下所有像父亲那样把事业成功看作比亲情更重要的人。而舅舅则正好相反,舅母生产的时候,难产,那时候他们家在台南乡下,那时候台南乡下条件差,当乡村医生问舅舅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时候,舅舅的回答是两个都要保,两个他都要,结果,是两个都没有保住,两个都没有要成。从此之后,舅舅再也没有婚娶,而是带着对舅母和未出世的儿子的眷念,艰苦创业,成就了丁氏企业今天的事业。在丁静宜看来,舅舅丁怀谷才是天底下真正的男人,既追求事业成功,也追求情感的真挚,但是,这样的男人现在还有几个呢?丁静宜大学毕业的时候,为了跟随舅舅,也为了测试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像舅舅一样是个把感情看作重于泰山的人,毅然选择了跟随舅舅来大陆,并且天真地认为,如果男朋友真心爱她,那么就肯定放弃去美国,而跟她一起来大陆,来辅佐舅舅的事业。如果那样,或许丁静宜在最后的关头可能还是能从男朋友的前途考虑,跟随他去美国。但是,她失望了。就像她义无返顾地跟随舅舅来大陆一样,男朋友也义无返顾地去了美国。从此,丁静宜对聪明而胸有大志的男人格外当心。
“另外,”丁静宜说,“这个张劲龙来了之后,先跟着你。首先学习收账,拓展业务的事情暂时不用他插手。”
邓雪丽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