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小心拆开手上的信,信封下方写着“妹静安”三个字,她忙不迭地看信,展开来,粉底带点香味的纸笺,几行端正娟秀的字迹。她在心里窃笑,安儿的字还是那样熟悉、那样严整,一丝不苟。
信中写道
乐妍:
见信好!这半年了,没给你写一个字,你是不是一切都还好呢?不会怪我了吧?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给你写信。
我已经在苏州一家公司供职差不多半年了,这家公司还正在起步,业务已经相当不错。老板是我们的同乡,我们小时候叫他军哥的那个。他对我挺好,还提拔了我,给了双陪薪水,现在我是这家公司的业务主管了。可以说,一切来得那么顺利、那么令人满意,好惬意。
对了,上次你给我汇来的钱,我连同一起都存到新开的一个存折上了,等将来你嫁人再拿出去给你置嫁妆用。姐姐,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傻?嗯,等姐姐嫁了人,生了孩子,我就辞工回来带侄子。姐,啥时回去呀?挺想你的……。
唉,可能到你回家的时候又见不到我了。我这边车间正在赶制一批新货,法国一家跨国公司下了一个大的订单,工厂里都忙不过来呢这批货还是我签订的,姐我还行吧?下次见面有时间详细讲给你听,相信你听了会很惊奇。我要等到年底才能回家了。这是我租处的新地址:苏州高新区人民路盘溪街6521号,我隔壁有个刘嫂会即时将信送到我手上,见信后记得给我回信。就寄到这个地址上。
姐姐保重,想你
妹:施静安
二00*年八月*日
这几年来,妹妹做事总让她感到吃惊,自十七岁那一年,她考上南京大学,妹妹送她走后,两姐妹就分多聚少。妹妹象总在躲着自己,又象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似的。到她毕业后,很长时间,她们极少见面。姐妹俩遥遥相望,很少聚到一块去。自十六岁那年妈妈去世后,忙于学业和工作的她回去的次数就少了,回去也总是碰不到妹妹,偶尔前年回家了一趟,她在院子里看到妹妹后面跟着一帮男女朋友匆匆离去,看着要出门去的妹妹,她在后面喊:“安儿,要不要坐下来聊下?”
妹妹回头用眼向她上下打探,这样盯着看了她好一阵子,有些迟疑,然后蛮洒脱的把手操在口袋里,说了句:“不必啦,我还有事要办呢”。
可是很奇怪,这么好些年来,妹妹总在给她主动写信,特别在她工作最艰难那一年,妹妹不断地写信问询她工作上的事,帮她出谋划策,在网上发来好多文件资料,都是有关策划的方案文稿……,帮了她不少忙。反而在这大半年里,等她条件越来越好了,工作越来越顺了,她突然又象消失了,连个电话号码也没有留,只在今天才写来这封信。实在令她百思不解。施乐妍是个不爱把事情想得很复杂的人,她的头脑有时简单得连她自己都很惊叹。
有人说她真纯、直爽;又有人说她冷漠、另类、别具一格;还有朋友讲她是简单得象张白纸。总之,说她的人都是不太了解她或是身边很少接触过她的人,没多少人懂得她细致的一面。
她准备给妹妹回上一封信,边写回信边惴摩着妹妹的工作环境,苏州某地一个出产工艺品的厂家,妹妹附上的一块用红丝线缠绕着的丝绸,光泽柔软、面料极其舒服,据说那是天蚕吐出来的丝。她写着写着,想起妹妹那张柔和的脸,那么安静地看着她。好逗人疼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妹妹其实一直是她常常想起的一个人,想起她,心里会很奇怪的触动。
就在她想着这些时,门开了。一个女孩闯了进来,象浑身带着火,是萧莉。她总是浑身热情高涨,有使不完的劲,从认识她起,她便觉得这团火向她放射着她的热量、她的热忱,想融化她这块冰山。
“给谁写信?”萧莉凑近她,在她指间看到一行字,扯过她手中的信来,看了看,对乐妍说:“你妹妹很久没写信过来了,是不是忙着找男朋友,忘了你这个姐姐?”
“静安是个听话的女孩”讲到静安,她眼睛里象放起光彩,边讲边在思索“也是个鬼灵精怪的女孩子。我记得小时候她跟我讲过,这辈子不结婚,一辈子守着我。假如结婚的话,也是我逼着她嫁人。”
讲得萧莉心里泛起了淡淡的醋意,她说,“你觉得她有我可爱吗?”
“这可爱各有不同,性格也完全不一样。她比较好静,你好动。她思安,你爱玩,她做事很专注,你相对不集中。她喜欢独处,你喜欢很多人围着你转。她比你要忧郁一些,你从小在一个优越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过的是锦衣玉食生活”乐妍作了这样一番比较。
萧莉有些不以为然,她把头埋在乐妍的肩上,乐妍跌落在她的深度记忆里,幽幽地道,“小时候家境很不好,连个馒头都吃不上,两人同分一个,妹妹把多的那一大半让给我,说我体质差,总是把多的一半给我。”这些往事在乐妍的记忆里是那么清晰,那么深刻,“还有一回,去河溪边玩,火热的太阳,我们踩在滚烫的石头上,家里穷,我穿着的那双破了底的鞋,连走路都灼痛,妹妹就脱了自己那双扔给我,我说我不要,她就光着脚在石板上走,不忍看她那样子,我只好把鞋穿上,把破鞋递给了她,她才高兴。”
“真不能想象”
“什么?”
“那个时候你们是怎么敖过来的?”
萧莉把乐妍的肩头抱得很紧,乐妍跟她讲着这些,仿佛象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原来你小时候过得这么清苦。那个时候我如果知道你在哪里,我要把我所拥有的全部都给你。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扔掉的布娃娃,都可以开家大的玩具店了”萧莉流露出对乐妍很深的怜惜,很想去抚慰她曾失落的心灵。
相反,乐妍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她拉开萧莉的手,站起了身,转过身来面对着萧莉,一脸的真诚和热情,对着她说,“能撑过来,已经很不错了。使我懂得了珍惜生命,爱惜生活中的一切。现在的我,站在你面前的,是个对生活相当热情的乐妍,遇到任何困难、任何挫折都打不倒的乐妍。”
萧莉展开她的手臂,把她的手臂捏得很有力,很兴奋地说:“乐妍,你太伟大了。我真的好佩服你,你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乐妍和萧莉在这一天后,感情又加深了一层,乐妍一直以为萧莉是一个不懂得事、更不懂得常人的疾苦、高高在上的女孩子。其实,她也在一点一点影响着她、改变着她。
晚饭后,乐妍伏在台子上认真地给妹妹回了一封信,一口气写完,写完后,脸上展露出动人的一笑,她在想象妹妹接到回信后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