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失败者的目光,那是已经把对方看成了死人的目光。路卡笑笑接口说:“我不是专门侍候王后的,没你们清楚么,就想问一问,呵呵。”
他又跟着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呀”的叫了一声,一拍脑袋就站住了,那人立刻转过头问:“怎么?”
路卡装出焦急的样子:“啊呀,我忘记了,殿下先前吩咐我到他宫中传个信,要我紧急办理,都是我不好,竟然给忘了。各位兄弟,借我点时间行不行?我就到王子宫里绕一圈,马上回来,绝不耽误王后吩咐的。”拔腿就要走。
那侍卫笑道:“路卡,你说什么呢?王后陛下召见,我们做侍从的怎能不立即赶到?你近来晋升得太快,忘记了本分吧?”那脸上是笑着,但眼睛可没笑,其他人却不动声色变换了位置,正要朝后转身的路卡隐然发觉这些人竟然有把自己包围起来之势,心下一惊。坏了。
他微笑着:“我是说真的,殿下有绝密情报要送交尼罗河女儿,请各位兄弟帮帮忙,我把消息传到了马上就去。”手却悄悄伸到背后去,暗中积蓄力气。但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为首的侍卫忽然一点头,那些簇拥在他背后的侍卫就忽然朝他左右夹了过来,把他包在中间,手按在腰间摸去,分明就是握着武器的架势。
路卡心下警惕,手却极快地抽了匕首出来,大喝一声,说:“我们都是认识了好些年的哥们,你们今天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王后要召见我?”他的手微微一晃,立刻摆出了防卫的姿势。
那人瞧着他,从怀里掏了一样东西出来,路卡本以为会是匕首,但他惊呆了,那是不折不扣代表王家使者的金牌!
“你看清楚了,这是什么,路卡?”路卡看得再清楚不过,上面有王家的印章和表示王家特派使者的刻文,是只有特别事件时才会动用的金牌。他头脑一阵空白,料不到王后真会这样对付他?是为了什么呢?
那人又从身上掏出王后侍卫长的官印,金牌加官印就是印鉴使者真伪的办法,现在,路卡没可能不相信了。当那人说“我给你带来了王后的命令”时,路卡颤抖着放下了匕首,按照礼仪跪了下去,将手放在头前,身体曲着回答:“我听从王后陛下的旨意。请问陛下有何吩咐?”
那人看着他,忽然脸上略过一丝隐约的不忍,其他的侍从趁机把路卡牢牢围困在其中。但他们看路卡的眼光也充满复杂,虽然路卡近来的高升引起了许多人嫉妒,但到底共事过多年,难免兔死狐悲。
“王后指示,等你一到,就立即处死你。”路卡全身都震动了,脸上的血色这一刻都褪了干净,他拼命仰起头,失了魂般地破碎着声音问:“为什么?”那人答:“王后说你自己最清楚做了什么。而且,王后还指示我们,如果你愿意自杀更好,让我们协助你。”
自杀?
自杀!
路卡的眼睛几乎虚软了,眼前一片空白,整个人都委顿了下去,周围的侍卫们静默了一分钟,虽然把武器都拔了出来,却并没有人动手。如果路卡能自愿“被自杀”的话,他们就轻松多了!
但路卡忽然又抬起了头,睁大眼,问:“殿下呢?殿下知不知道?”
侍卫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猎人看着受伤的马匹那种神色,他摇了摇头:“路卡,你还是死心吧,王子在开绝密会议,一时半刻出不来的,你无论如何都是死,为什么不选好点的死呢?如果你愿意自杀的话,就不用受太多苦,我们也不想这样对你,你……”
他说了什么路卡全没听见,他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那为了握匕首方便的手指上从没留过长指甲,但即使这样他也握出了血!
无限的血浪涌上他的喉头,起初他想大笑,后来便想大叫,再后来更想大哭,但是,他的手尽管已用力到快让血管爆裂了,却有一种新的心情升了起来。
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路卡,说他会违抗赫梯的王后,说他会不愿意为了王子去死,他一定会以为是最大的笑话,但此刻他的确不愿意,他心里满满的想起的都是殿下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有任何风险。”
不,不能在此刻死去,不能让王子眼里那么温柔的神情消失掉,不能让王子的希望化为泡影,不能就这样丢下王子死掉!无论谁要他死,他都不能死,他是属于王子的人,只听王子的话,只相信王子,即使是王后也不能强迫他离开王子去死!
他不能在王子没有防备的时候死去!
他是王子的!
路卡忽然挺直了身子,所有的侍卫都吓了一大跳,他们从未见过路卡脸上那么疯狂可怕的神色,那种绝望到似乎把内心所有希望都拼出来了的神色!
路卡忽然大吼了,那声音足以穿透云霄。
“不!我不自杀!”
他忽然就那样叫了起来,谁也想不到在他那看起来温顺无比的、纤细的身体里能发出那样巨大的吼叫。在所有人被他震慑到的同时,他操起了地上的匕首,忽然在地上一滚,避开了下意识朝他砍去的一剑,匕首狠狠砍上了那人的脚。
“杀了他!”回过神来的那侍卫喊道,但路卡已借着这一砍之势从那惨叫着仰天跌下去的人边上冲了出去。
“追上去,杀!”见了血,侍卫们也吼了起来。路卡半滚半冲,灵敏地逃出了包围,他不敢回头看,只能依靠本能逃开向他砍来的每一剑。每一刻都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但路卡什么也不想,他的双眼冒着火光,他要活,他必须要活着!
第99章
路卡不想杀人,杀害王家使者的罪名会使他永世不得翻身,但他又不能不反抗,否则立刻会被斩成肉泥,好在这些人并没有得到盖了大印的正式处死文书,而只拿出了金牌传达王后的口头命令,他还有回旋余地。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他太清楚其中的诀窍了,王后让人私下招他,然后再处死,显然是不想和王子直接对上,事后可以不留痕迹地栽赃他一个罪名,比如说手持凶器私闯禁地什么的,来给王子做个交代。
毕竟路卡只是王子的侍从,按惯例在进入王后起居室时都要卸下武器,侍卫们只要诬陷他带着武器直闯,喝令不止,不得不按律把他杀了,王子即使再是气愤,再明白路卡被冤枉了,也找不到这些侍卫以外的现场证人,而王后则可以义正词严地责怪王子御下无方,如果再狠毒点,直指路卡是王子的侍从却行为不轨,那么就连王子都危险了,王子若想自保,就只能撇清和路卡的关系,把所谓的路卡谋逆案引到别处去,而难以追查王后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这种事情在宫里路卡听过一些,身居高位的人要对付低下的人总有办法,而且更可怕的是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当局者是无辜的,也只能看着那人受害而不能得到昭雪,即使明知真相是怎么回事,按照礼仪和规矩总是下头人的错。
不过,没有给出正式文书,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处死路卡,但也让路卡看到了一线生机,现在路卡并不只是一个平民身份的低级侍从,而是有正式贵族身份的高级侍从,即使王后也不能随意处死他。王后之所以只给金牌,大概也考虑到了这点吧,如果事情中途出什么岔子,就可以推到这些侍从身上,说他们擅自做主妄杀路卡。如果能让路卡自杀,那就更有利了。
当然路卡不可能在一瞬间里想得这么全面,他绝望到几乎黑暗下来的头脑里忽然抓住了这一线光明,这些人只有金牌,没有正式文书!只要他能逃出这些人的包围和追击,就总有一丝抗辩的希望,而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就会被立即杀死,事后连个说法都不会给他。就算王子想要为他昭雪,那恐怕也是很多年后王子登基以后的事去了。
所以,路卡不能泄了这口气,他死也要逃出去。
尽管他想到这点只有一瞬间,但背后已有五把长剑加匕首追了过来,路卡什么都不再想,用尽全力去逃,他知道这些都是赫梯武士的精英,如果回身缠斗,立刻就会陷入围困,那样的话他势单力薄很快就会被杀死,所以,只有逃,尽快逃出去!
这个时刻他必须感谢那训练他成为细作的百夫长那不近人理的残酷,把他丢在野兽堆里逼他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时的残忍,正因为如此,他在能在呼啸而来的剑雨中闪得飞快,准确地避过那些必死的部位,但是危险终究在追赶他,有的剑砍向他的耳朵,有的剑被飞掷向他的肩膀,有的刀朝他的大腿砍去,甚至还有人抡出了赫梯普通士兵所常用的战斧。路卡听得风声,急忙把头一偏,战斧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他的耳上立即传来一阵激痛。路卡顾不得看,趁这一瞬抢了出去。后面传来那几人的咆哮,路卡的耳朵血流如注,但他反而跑得更快,把命都博出去的跑。
路卡身上已有了伤,他在跑,对手也在跑,虽然他已伤了其中一人,但剩下的人因此更加凶残,这些身经百战的武士一旦见了血,那种潜在心底的残忍全被激发出来,他们不能容许这个人偷袭他们而从他们手中逃出去,绝不能!
终于,追击路卡的人渐渐分出远近层次,有的侍从落在了后面,有的侍从则飞出刀剑迫使路卡不得不转向,有的侍从仗着体力蛮勇穷追不舍,在一处门廊下,当路卡迈步时,一把匕首终于凌空射到了他的右腿上,路卡不得不停下来,就是这么一会,后面的两个侍从大步追了上来,路卡感到脖子后一阵冷风,伴随着一声狂怒的吼叫,他急忙低头,那长剑从他头上滑了过去,而另一个侍从而横着向他砍来,“铿”然一声,匕首挡住了长剑,这把匕首是那日结婚时王子亲手交给他,为他插在腰带里的,在和修莉亚的战斗中失落过,但后来王子又交回给了他,其锋锐程度绝不亚于王子自己头发里藏着的那把。这一剑不但被挡住了,而且还出现了微微破口。那人冷笑一声,说:“好!”又一剑劈了过来。而适才那砍空的侍卫也赶了过来,路卡的腿伤了,鲜血汩汩地流到地板上,行动再不灵便。那两人将他紧紧地逼向柱子,三个人立刻斗在了一起。
不远处有侍女“啊”的叫了一声,显然是被撞见的这一幕吓呆了,正陆续赶来的其他侍卫们喝道:“闭嘴!”那侍女立刻噤声。路卡大声喊:“求求你,去叫王子!”也不知那侍女听到了没有,两把剑已同时逼了过来,路卡只能选择挨了其中一剑,左边肩膀被砍到,痛得一时天昏地暗,右手的匕首却挡住了刺向胸膛的那把剑,那人冷冷一笑,看他的眼光带着噬血的疯狂,用力将剑进逼,路卡的左肩满是鲜血,骨头都被砍开了,但他的左手还是用力抓住了剑身,飞起完好的脚用力踢向这人的裆部,那人被正正踢中,路卡趁机撤回匕首,正正迎上那染上了他的鲜血作第二次劈刺的长剑。
他认得那把剑上的缺口,那人挥舞着长剑一次次劈下来,又一次次被他挡住,而那个被踢到男人要紧部位的侍从一时半刻还直不起身来,两个人都用了最强的力道,其他的侍从追了上来,笑道:“这小子还真辣手。”站着围住了他们,那人喝道:“我来杀他,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但他错了!在最后一个词吐出去的那刻,他的剑忽然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