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匣子轻轻向门外一挥手。
金锁转身向窑门外走去。
铁耙子扭过身来,说:你咋答应啦?
铁匣子长叹一声,说:分了也好,那点家底儿,都快叫杏儿掏空了。
都怨你,当初
现在说这些还有啥用?铁匣子大嘴一裂,哭喊着:我那亲娘唉
五
在金锁他舅舅、二叔主持下,家总算分开了。新院归金锁。老院归铁匣子。5亩上好的囿子地归金锁,铁匣子要了6亩山坡地。在分房分地上金锁占了便宜,分牲畜时他就要让出一些。金锁只分得5只羊。粮食、锨、镢、犁耙各一半。当下便找了中人,写了文书,按了指印。
铁耙子说:金锁,奶羊你喂不了,我给你喂着,你娃还要吃奶哩!那波儿羊,你要是自己喂就算了。要是卖就卖给我,别人给你多少,我给多少。
金锁吭哧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卯酉。金锁舅实在憋不住了,说:你是那下苦的人么?那牲畜是你爹喂大的,他心疼!金锁也觉放羊是个苦差。早出晚归,刮风下雨,一年360天没有一天清闲。弄回家又没处圈,卖给谁也是卖,便说定了,总共作价4千元。铁匣子手上只有3千,剩下那一千元秋后还上。从此,金锁与他爹铁匣子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
铁耙子颤颤磕磕地捧着分家文书,望着他与儿子的指印,心里一阵阵撕痛,不觉几颗泪珠儿落下来,砸在那殷红殷红的指印上。
分家后,杏儿倒是自由了许多,再也没人喊她吃这喝那地骚扰她,想咋就咋。一天两晌麻将,晚上再加一场。金锁可就不同了,他整日价抱着个孩子,只有在他学做饭的时候孩子才转移到杏儿手上,所有家务一肩挑。
这天早上,金锁去做饭,面缸见底儿啦。他昨晚就知道了,一忙乎就给忘啦。他进屋对杏儿说:面没啦!
杏儿还没起床,揉揉那惺忪睡眼,说:上隔壁舀去。
金锁拿上面袋出了门,很快就转回来,说:门锁着哩!
杏儿翻身坐起,气恼地:你真是个吃才,进不了门不会翻墙!
那不成偷啦?
这咋叫偷?他们死了还不都是你的。
金锁还在犹豫,杏儿在他身上拧了一把。他这才取来凳子,踩上,翻过墙去。刹时,一袋细生生的白面递过墙来。
铁匣子本来得的就是“脑血管痉挛”,输了几天液,胳臂腿就渐渐利落了。与儿子虽然分了家,她心里却总是挂牵着孙子。隔几天就煮几个鸡蛋,弄些好吃的给孙子送过去。杏儿抓住了铁匣子这个弱点,每当这时就喊着:狗狗,过来吃奶奶。孩子就歪歪扭扭朝她那奔去。弄的铁匣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然而,铁匣子天生得就这么贱,三天不见孙子,吃饭都没味儿。她去地里摘回些毛豆荚。这些青青嫩嫩的毛豆荚用水一煮,再放上些盐,大人孩子都爱吃。她拎了一小筐毛豆荚回来,推开院门,见窑门开着,几只鸡从窑里走出来。她赶忙进得窑来,只见满地的鸡屎,面缸边上撒下一地的白面,掀开缸盖一看,心里“呼嗵”一下,面下去了一大截子。院门锁着,贼是咋进来的?向外一瞧,只见茅墙边上的豁口处有一大块新掉下来的土,这茅墙那边就是金锁家,她明白了。怒冲冲地来到隔壁,站在门外喊道:金锁!你出来!
金锁没出来,杏儿却敞着怀,撒拉着鞋,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一大早就呼天喊地的,咋啦?
金锁啥时学会偷人啦!
看你说得多难听,啥偷不偷的,不就舀了你两碗面嘛!
我不跟你说,叫金锁出来!
他不在!
不出来就算完事啦!铁匣子说着就往屋里闯。杏儿身子一横拦在门口。铁匣子手抓门框往里冲,杏儿拽住她另一只胳臂往外拖,只一用力,铁匣子“啊!”地一声便松开了手,连声嗷嗷,她那胳臂只是悠荡却抬不起来。
金锁在屋里的暗处看得清楚,急忙窜出来扶住他娘那胳臂,问道:娘,你咋啦?
铁匣子痛楚地望着儿子,哭喊道:锁儿啊!娘这胳臂掉啦!
杏儿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弹着她那并没有尘土的衣襟。
金锁想也没想抡起了巴掌。刹那间,他就后悔了,那巴掌已落在杏儿的脸上。
杏儿先是不一怔,只觉脸上热辣辣的,她反应过来,是金锁那巴掌打的。她“嗷”地一声,上手便挠,金锁脸上立即出现几条血痕。她那巴掌没头没脸地煽过来,金锁像一个斗败了的拳击手,两手捂住头蹲在地上任她打。她气愤不过,又朝他屁股上踢了两脚,转身走进屋去。刹时,屋里传出翻箱倒柜摔东西的声响。
铁耙子从地里回来,忽听隔壁院有喊叫声,过来一看,只见老伴手扶着另一只胳臂,疼得直哼哼。金锁慌乱地站在她身边。他眨巴眨巴眼,二话没说扶起老伴就走。
金锁傻傻地站在院里,不敢进屋,等到屋里没了声响,他才走进屋去,见杏儿正在收拾包袱,他扑上去抱住她那两腿,跪在地上哀求:我不是故意的。
她并不理睬他,只顾收拾东西。
我替你出气他说着巴掌就“噼里啪啦”煽在自己脸上。
行啦!
杏儿这一声吼,金锁象得到了大赦令,停住手,仍惶惶不安地瞅着她,异常小心地挨着她坐下,两手攥着她那胳臂,生怕她真地走了。
杏儿沉思片刻,说:我这一巴掌不能白挨!便对着金锁耳语一阵,接着就演出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杏儿跑了。
每次风波,杏儿不获全胜不罢休。从城里回来,她穿着那身时尚的行头到处显摆,金锁抱着狗狗跟在她身后。他们津津乐道地向人们述说着县城之行的收获。同时也向人们传播着一个暴富的途径传销。
六
当时全国正流行传销热,尤其在这山沟沟里,传销就像舶来品一样令人感到新奇。杏儿不厌其烦的向人们大讲特讲:传销是20世纪最神奇最有效的发财捷径。辛苦一阵子,舒服一辈子。传销的要领与秘诀她早已烂熟于心,再加以发挥渲染,就更具有诱惑力了。
既然传销能发财,人们当然求之不得,焉有不动心之理。然而,动心归动心。山里人最讲实际,不见兔子不撒鹰。人们大都持谨慎态度,因为加入传销毕竟要投资1088元钱哩!
杏儿是叉八峪传销的创始人,她自然地要站在这金字塔尖上,把所有发展的下线置于她的麾下。她颇有心机,并不强行动员别人参加,只是对人们说:再过几天,你们就看到效果了,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果真不几天,乡邮员就将一张300元的汇款单送上家门。这一下可触动了那些对传销持观望态度的人们,他们亲眼看见杏儿得到了第一笔款项。于是,便有3个人加入了,成为杏儿的下线。过了几天,乡邮员又送来了4张汇款单。3张300元的是给那3个下线的“返还”,一张240元的是给杏儿的红利。活生生的事实摆在那儿,不由人不信服。
有人给杏儿算了一笔帐;她先收到了300元返还,第一批3个下线她得到了240元红利,这3个下线每人再发展3个就是9个,他又能拿到720元红利,再下一批……看来,杏儿说每月至少拿几千元红利决非空谈。有人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咋不先下手,倒叫杏儿抢了头彩。杏儿更是精明,她给她的下线指出:“一人发展仨,要啥就有啥。”这样一个明确而又简捷的奋斗目标。也就是说,只要你发展3个下线就万事大吉了。剩下的工作由别人来完成,你坐在家里净等着拿钱就是了。
人们见杏儿钓到了“大鱼”,焉有不动心之理,迫不及待地想上去咬一口;便纷纷加入传销。
此时的杏儿,由一帮人围着,前呼后拥,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仿佛她就是造富一方的财神爷。她也觉得是她给这些人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至于她自己,理所当然地是这些人当中的首富,未来的大款、富婆。如今她这这个团队总共13个会员,才只是个主任,再发展下去就是经理、总经理。仿佛“总经理”那一声声殷切恭维地呼唤就回响在她的耳旁。她得意之极,头仰得更高了,屁股扭得更欢了,连说话的声调都变了。金锁趾高气扬地跟在她身后也风光了许多。
这股传销热还在继续升温,烧得人们伶俐智昏。一天早上,有人从城里带回一个坏消息,说;传销叫“老鼠帮”,翻船啦!为首的已携款潜逃,县里的头目家被线人们围得水泄不通,有的被打得屁滚尿流,有的家被哄抢一空。
这个消息犹如当头一棒,敲得杏儿脑袋发懵,眼冒金星。昨儿还形势走俏,一夜之间咋就风云突变了呢?假如真是这样,对她将是致命的打击。发财的梦想破灭还在其次,接踵而来的将是灭顶之灾,那些下线们岂肯轻易放过她。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而希望这是某些妒忌她的人们编造出来谎言。
呜哩哇啦地叫嚷声由远而近,黑压压的人群向她家涌过来。她顿时就懵了。
杏儿的下线只有12个,这12个下线的家人岂肯袖手旁观,自然要参与其中。他们来是要拿回自己那1088元钱。屋里院里一片呜嗷喊叫声,那阵势就如同“动乱时期”的造反。
金锁抱着儿子绻缩在墙脚,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能听之任之。
杏儿被围在中间,脸色惨白,神态有些慌乱,但她马上就镇静下来。说:你们说传销翻了船,有啥凭据?
立即就有人喊道:翻船不翻船我们不管,把钱还给我们!
杏儿一听这些人并没有真凭实具,话语就硬了些,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到城里去一趟啥都清楚了。
“你跑了我们找谁去?”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这个家咋也值你们那几个钱。
众人见杏儿说的也在理,不得不同意让她到城里去弄个究竟。何况他们也有自己的老主意,就待在金锁家不走了,吃他的,住他的,不给钱不算完。于是,床上地上到处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人,真真地一个静坐示威。
金锁家闹得鸡飞狗叫,铁匣子和铁匣子岂能不知。他两隔着墙听得真切,就铁耙子那掉片树叶都怕砸破头的胆儿,此时焉敢出去解劝?何况人家要的是钱,他也就不敢也不愿出头了。
正午时分,有人慌慌张张给金锁捎来口信,说:杏儿说啦,你要补不上这窟窿,她就把自己卖了!众人一听,顿时就炸了窝,呜哇乱叫地开始哄抢东西。有的抱电视,有的搬桌子,有的卷被窝——
金锁急地连连叫喊:我给钱!我给钱!
就他家屋里这点东西,这么多人,咋也分不过来。房子又弄不走,还钱当然是最合适的。金锁答应还钱,人们便停下手来。
金锁把儿子交给别人抱,找了一根绳子揣在怀里,向隔壁院走去。
铁匣子和铁耙子在墙这边静听着,隔壁院里忽然安静下来,他两还没弄清是咋会事,“咣当”一声,门就象被一阵风刮开似的,大敞开来。
金锁铁青着脸站在门外,气横横地:我那边都快出人命啦!你们还有心看热闹!
儿子的突然出现使这老两口窘迫不已,一时无言答对。金锁怒冲冲地:我还是不是你们儿子?你们还管不管?
铁匣子这才接上话茬,说:管!管!我们也急。
不说那些,先把钱给我。
多少?
13个1088元,(他把杏儿也算上了)你们算吧!
铁匣子掰着手指头一算,“啊”地一声,那大张着的嘴再也收不拢了,颤巍巍地:一万多!我那娘啊!
娘!你先垫上,过后我还你。
铁匣子清楚的知道,这“垫上”就是肉包子打狗。再说,眼下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啊!就说:锁儿啊,娘没那些。
你到底给不给?
不是不给,娘没那些钱。
娘!这可是你逼的。金锁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根绳子就往外走。
铁匣子伸手便夺,铁耙子窜上来从背后把儿子抱了个结实。铁匣子已从金锁手中夺下根绳,金锁还吼叫着:叫我死算啦!我不活啦!铁匣子慌忙应承:给,给,娘给你钱!金锁这才不再挣扎,赖狗般地一屁股拍在地上。铁匣子虽然答应给钱,可钱在哪儿?家里仅有几百块钱。她只得央求老伴,说:他爹,去吧!卖上些牲畜,先把这小祖宗的窟窿补上。
对于铁耙子来说,卖他的牲畜就是要他的命。可是不管咋着也不能为这几只牲畜送了儿子的命。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背上绳索出了门,直奔峡口找刘豁子去了。
刘豁子是个牲畜贩子。他当然知道铁耙子家发生了什么事,就猛杀价。15000元就买下3头牛10只羊,还附加一个条件;这些牲口铁耙子还喂着,一个月付铁耙子200元工钱。
若在平时,就是打死,铁匣子也不干。刘豁子巧用人不说,这些牲口起码能卖到20000元,刘豁子一下就黑了他5000块。在眼下这节骨眼儿上不卖咋办?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还完那些下线的钱,还剩下2000元,金锁想把钱还给他娘。杏儿一把夺了过来,说: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啥!他们死了还不都是你的。金锁觉得也是这个理。
一场风风火火的传销热,不到半个月就稀里糊涂地销声匿迹了。杏儿想暴富没成,倒落了一身臊,起初,她还觉得没了面子,不几天就一切都抛到脑后去了。
七
喝饱了雨水的烟苗经太阳一晒,“噌噌”地长,一天一个样。这同时,地里的杂草也竟相生长。若不锄草,这一高的烟苗很快就被这杂草淹没了。尤其那些山樱椒,棵棵都要掐顶,使它发出杈枝来,才能多结辣椒。时节不等人,这烟地里的草、山樱椒掐顶都要在短短几天里料理完。况且,眼看就要开镰收麦了,男女老少,只要能动弹的都赶到地里帮把手,这一时节是山里人最忙碌的日子。
金锁家没栽烟苗,也没栽山樱椒,收麦还不到时候,地里没啥活可干,打麻将又凑不够人手,只好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到也觉得无聊。杏儿说:金锁,就你那黄瓜条身架也出不了大力,不如买辆三轮,眼下收麦就用得着,过后还能跑运输,咋也比硬刨土坷拉强。杏儿的话对金锁来说那就是最高指示,只有绝对服从,坚决照办。
那时,在这叉八峪有三轮车的家户屈指可数。杏儿3000元买了一辆二手货。天高皇帝远,在这山沟沟里,三轮车虽属于机动车,却不用报户口,也不要驾驶证,更不上养路费,加上油只管跑就是了。
金锁开着三轮车就象驾驶着一辆“奔驰”那样神气,他要证明给杏儿看,给全村人看,他比别人不差,过去只是没有用武之地罢了。只要路面差不多够宽,他就照开不误,还不到半日工夫,三轮车就窜下了沟底。多亏坡不陡也不太深,只是滑了下去。有惊无险,车完好无损,金锁的胳膊擦破了一块皮,末了,还是用几头牛把三轮拽了上来。金锁经过这次“特技表演”,就轻易不再摸那东西了。
麦梢儿黄,镰刀响。家家户户磨镰嚯嚯,准备开镰割麦了。
往年都是金锁他爹他娘顶着太阳一镰一镰地割,金锁只是搭个下手。杏儿自嫁过来就没下过地,这两年的养尊处优,她一见太阳就头晕,说是月子里落下了这毛病。五亩地的麦子靠金锁一个人割还不割到猴年马月?杏儿便给他出了个换工的主意。
金锁知道,他爹只管干活,拿事的是他娘。来到隔壁院里,见他娘正在抱柴禾。就连忙抱起一捆柴禾来到灶间。铁匣子觉得奇怪,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啦?金锁坐下后,说道:娘,眼看就要开镰了,我有三轮车,我帮你运,你帮我割,别人想跟我搭伙我都没答应,自家人总得照顾自家人。
铁匣子这才明儿子的来意。她知道儿子是要沾她的便宜,可是,她要不帮儿子,他那麦子就别想收回来。长叹一声,说:锁儿啊!啥也别说啦!分了家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给你割就是了。
还是娘疼我。你那胳膊才好,就在家照看狗狗、做饭,我跟杏儿还有我爹三个人就行了。
铁匣子一琢磨,觉得不对劲。在家做饭看孩子再累也不见功,儿子一家都过来吃不说,就儿子那身手,杏儿那懒虫,还不得把老头子一个人累死!便说:杏儿在家看狗狗就别下地啦!咱还是各吃各的,省事。
金锁不由地从心底里佩服杏儿,她咋算得那么准。接着又说:拉麦子,你买绳还是买油?
铁匣子觉得买油不合算,一烧就没了。绳子今年用不坏明年还能用。就说:我买绳。
换工的事就这样说定了。
五黄六月,赤日炎炎,晒得蝉儿、蛐蛐儿扯着嗓子尖叫,震得人耳涡都产生了共鸣。
一个真正庄稼把式,必须干好三样活;犁地、摇耧、割麦子。犁过的地,平平整整,垅沟宽窄一致,就象娘儿们梳的头一样。耧齿入地深浅均匀,籽要播得不密不疏,一亩地播30斤麦种,上下不差2两。割麦子就更有讲究了。第一个开镰的人叫开垅,也叫头镰,动作麻利,速度要快,不能让别人追上你。还要留神脚下,不能踩倒身旁的麦子。用镰刀在麦秆中央轻轻一勾,左手虎口向下叉开握住勾过来的麦秆,在离地不到2寸的麦秆根部,“嚓!”地就是一镰,这把麦子就齐刷刷离了地握在你手中。然后把手中的麦秆向右稍稍一横,挡住用镰勾过来的麦秆,伸出中指、无名指与小指握住勾过里的麦秆,便割了了第二镰。割第三镰时,再把第一把麦秆横过来,其余动作一样。这一正一横再一正的握麦动作,叫作“打交”。麦穗儿一颠一倒,不散不乱,相互交叉,既不怕风吹,看起来也规整。一般都是一趟割3垅,铁耙子今天割5垅,他打的是大交,用小腿顶住麦把,一交割5镰,放在地上一小堆。他弯着腰,蹶着屁股直往前割。铁匣子是二镰,她一趟割4垅,紧跟在老伴身后。金锁是三镰,他一趟只割3垅,远远的落在后边。他一会儿到地头喝口水,一会儿吸根烟,直怨这天热,恨不能下阵小雨凉快一下。
收麦天,龙口夺食。正因为儿子干不了活,这老两口才要多干一些。齐腰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