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突然的震怒慑住,惊恐地将被他打的那只手臂抽回,身体也跟着忍不住像后缩去。果然,刚才他的温柔只能是梦里情境,而眼前这个才是真实的他。
转念,她又觉得不对,一个月多来,就算苏准不似刚才那般温柔,至少还是平静的,怎么就因为她不经意的一句话轻易被触怒了?难道,难道……录像里一切都是真的,苏准就因为这个原因一直对她愤恨不已,所以,他所有温柔不过是迷魂计想把她捧到高处,再狠狠抛下去吗?
那不就意味着她真的把一个那么小的婴儿丢弃在混乱不堪的车站?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只觉“嗡”的一声轰鸣声在耳朵里炸起……究竟真相是怎样的?那个孩子是她的吗?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很没安全感的把自己紧紧抱住一团,蜷缩到墙壁的一角。
安忍没有哭,也不说话,像只蚕蛹一样给自己筑起一个封闭的空间,将自己牢牢拘禁,她仿若害怕面对外界的一切,也害怕面对——苏准。
苏准靠近安忍,拉了她一把却并没成功。她前所未有的疯狂执拗,不知道正用着多大的力气箍住自己……
他怒极,声音不大却字字夯实,带着股阴厉的寒霜大声质问:“你到现在还想逃避?”说着手上就又使了狠劲儿,这次终于把她拉开。
他将她一点点从角落拖出来,期间再不管她身体是撞到了茶几还是柜子……直到把她拖到房间里的开阔处才停下来……他手指末端一直是死力搦着她胳膊的,等到他的手与她胳膊真正分开的时候,她身上已被印上狰狞的红印子……
在被拽拉的这个过程中,安忍能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背与地毯的强烈摩挲感……倒也说不上多疼。身体的疼痛,怎能比得上心灵的畏惧……她觉得自己像电影里不能见光的吸血鬼,被强行带离自己熟悉的黑暗,她迎接的将是招致死亡的光明……可她知,死亡也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不瞑目……
“我真的记不得……”她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那你在怕什么?”苏准双手复又捏住她的肩膀,眯着双眼打量失魂落魄的她。
“我,我不知道。”她摇头,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怯意。
“你不知道!”他大声咆哮,“你知道吗?梁安忍,最可恨的不是你把孩子扔了!而是你把孩子扔了你却忘记得一干二净!这一切绝对不是你一句‘我忘了’就可以洗涮的!”
他把她带回来,给她提供心理治疗就是想让她想起当时发生的一切!现在他自己的发作只是让原定计划提早……粱安忍,为什么明明对他有感觉,却要离开他……还随手把孩子丢弃给陌生人!——苏准真的想不通她为什么会这样。
他长期隐忍不发的情绪,在欢情到来的这一刻竟然变得异常脆弱敏感,轻而易举地被撩拨起,便已无法收拾。
安忍感觉肩膀快被他捏碎。虽然抬不起头,却能感觉有寒光像刀子一样正剜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开始瑟瑟地颤抖……
是的,她也迷茫她也困惑。婴儿的影像总在她脑海里浮现,可她不知道那是谁的孩子,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一直把这当成自己心绪不宁时的臆想。如果真的像录像里呈现的那样,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扔在车站,那她,那她为什么什么也不记得呢!
这一刻,安忍甚至真的将这种状况套在自己身上去推想,如果她真的有过那么一个孩子,无论情况是多么恶劣,她也不会选择丢弃自己的亲生孩子!不,绝对不可能,她真的做不到!
苏准的卧室就只亮着一盏立灯,现在天色全黑,已不足照亮房间的大部分空间。
苏准虚脱地歪坐一旁,眼睛不知看在哪里,而安忍更是保持着缄默不语的状态……过了好一会儿,安忍慢慢站了起来,竟是摇摇晃晃地向房门走去。经过刚才一番纠缠,此刻她脚上只余一只拖鞋,脚步虚浮踉跄,走得十分不稳的样子。苏准只当她是回房逃避,坐在原地没有拦她。
他坐在原地发呆。他想到自己刚才对她施加的暴力,又想到她蹒跚离开的样子,心一阵收缩窒息地发痛……
他刚刚对她那样——是不是过了?他后悔了,想去寻她,走到门口却停住了……他只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口。苏准站在门口踌躇良久,叹了一口气,还是缓缓地朝她的房间走去。
他在门上敲了两下,整个走廊静得唯有他敲门的声音再无其他……没有人应,是她睡了?还是生他的气不肯应?于是,他又敲。苏准觉得自己的耐性和定力面对安忍时总是变得非常差,火气又上来,他一声声好似闷雷“咚,咚,咚”地砸在门上,却,依旧无人应。
终于不奈撞开门,屋里却被褥整齐空荡荡的,她不在屋里,或者说,安忍刚才根本就没回房。苏准猛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从楼梯冲下去,按亮客厅的灯,目光逡巡过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安忍的影子……直到目光落在欲合未合的大门那里,他才恍然明白。
苏准看着那敞着条缝没有合上的大门,背上倏地起了一层汗。他知道这不是她的风格,在平时安忍是一定会关好门的人。罹患强迫症的人,像当下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出去,只能是受了莫大的刺激!他方寸大乱,恨自己太冲动迫她出走。当下在他心里,一切和这个女人的安危比起来,哪怕是那件他最无法原谅的事情,好像也开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
苏准边开车边打通了孟曦和的电话。孟曦和似乎正身处某个酒吧,通话环境相当嘈杂,他本人语气也带着些慵懒的调调。
“喂,曦和。帮我查下你们餐厅里那个叫小香的女孩的电话。”苏准开门见山,也顾不得兜圈子。出来的时候,苏准发现安忍并没有带手机,失去了和她唯一的联系方式,他只能在苏宅附近乱找乱撞,却无所获。无奈之下,他能想起的和安忍有些来往的人,就是上次签约酒会上曾经雇佣过的小香。而最快联系到小香的方法便是找孟曦和。
“咦,老苏,你换口味了。怎么打听上这姑娘电话了。”孟曦和说完还嘻嘻地笑了下,他正置身声色场所,似乎还喝了酒,连说句话也没个正形。
“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赶紧给我打听去,弄到号码了第一时间发给我!”苏准焦急的薄怒道。
“嗳!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你已经拐走了我餐厅的一个劳动模范。怎么,一个梁安忍不够你使唤吗?又打小香的主意了?”孟曦和用有点不满的语气打趣他道。
“安忍,安忍她刚才什么也没带就自己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