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骤起骤落,已近中夜,空气中稍有凉意。找了家小酒馆,坐下打一角桂花酒,切半斤卤牛肉,这便边喝边聊。
“苏兄,你这运气也实在是好得过了头。若都像你这样,天下的赌场老板都得跳嘉陵江了。”
苏柏然腼腆地红了红脸:“你还是叫我柏然吧。”
“柏然!哈哈!”我一高兴,一咕噜喝下大半碗酒,夹牛肉的筷子愈发加快。这一夜的乍惊乍喜,肚子真是饿得厉害。
他倒并不怎么动筷,唇角边隐有笑意,是那种和善并且消解了陌生的笑。
“像你这样连赢18把,实在闻所未闻。其实第19把你也赢,只是被我搅了局。可会怪我误了你发大财的机会?”
苏柏然摇头:“我也不是没见过钱,只是想看看这方法管不管用。”
“你这人确也奇怪。像你今天玩的这种加倍法,我以前也见人家玩过,不过从来不在手气好连赢时用。这样只要有一把输,岂不是把前边赢回来的钱一口气全吐干净。”
“那你会怎么玩?”苏柏然反问道。
我得意地一笑,“这法子以前有高手教过我,说是叫做必胜之方。第一把投一块钱,若是输掉,第二把就投两块钱。若第二把还是输掉,第三把就投四块钱。若还是输,第四把就投八块。只要有一把赢,输掉的银子全都能回手。只要胜一局,下一局又改投一块。我看这就跟你今天玩的是同一伎俩。只是人家是在连输时玩,你却在连赢时玩。”
苏柏然点头:“你这法子是好,但也有两点不好。第一,赌本有时而尽,如果手气就是背,没玩到五六把就把赌本输得一干二净,根本没翻本的机会。第二,就算是赢,拿到手的盈余也是极少。不划算。比方说在第四把回本吧,前面输出去的已经有7块钱,赢回来的却只有8块钱,最终盈余只剩一块。而且无论在第几把获胜,最终的盈余始终只有一块。既然是这么着,那职业赌徒还干嘛玩这‘baccarat’?不是浪费时间吗?”
我一算,果然是的。
“但那至少是不会输。不像你,刚才那种玩法只要输一把,就什么都没了。”
苏柏然一笑,也不争辩,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但如果把这种加倍的法子稍稍改良一下倒是不错,风险会变小,盈余反而能增加。”
我静待他的高论。
“假设还是第一把下一块钱,若是输掉,第二把就下两块钱。若还是输掉,第三把就下3块。若再输,第四把就下5块。下一把下的注恰好等于前两注的总和。比方还是在第四把赢,那就等于是输出去了6块钱,赢回来4块,总的来讲蚀两块。第五把下8块,如果输,就一共输出去10块,但若是赢,那就总赚6块。你刚才所讲的连输数把,只在最后一把翻本只是一种理论,在实际当中大多有输有赢。只要像我刚才那样说的那下注,任意一把都是前两把的下注之和,那就只要赢一把就能将前两把的亏损赚回来,而且就算整场玩下来输多赢少,一样有得钱赚,只怕也不止赚一块钱。这种玩法另外有个好处,就是犯不着你大动赌本,不会玩上几把就荷包见底。”
果然大有道理。我颇为佩服地点头:“不愧是银行家的儿子,真会算账。”
苏柏然道:“这可不是我会算。这是几百年前就有人发现了的。”
“几百年前就有人会玩‘baccarat’?”
“不是玩‘baccarat’。这个东西,嗯,叫做斐波那契数列。”见我愕然不解,他用筷子头蘸上桂花酒,在桌上依序画出“1、1、2、3、5、8、13、21……”
“你看,从第3个数开始,每一个数值恰恰等于前两项加起来。这个数列是一个意大利人发现的,他叫列奥纳多斐波纳契,这个数列就是斐波纳契数列。这是一个很神奇的数列。”苏柏然淡然一笑:“只要你稍微对它有所了解,以后拿它炒黄金、炒股票,买进卖出,虽说不敢保证稳赚不赔,但赢钱的机率会大很多。”
我大乐:“可不是吗?我这才想起你是学数学的,玩这些数字岂不是小意思。这个意大利人还真不错,几百年后也能教后人炒黄金赚大钱。”
他也乐:“这是斐波纳契养兔子的时候发现的。其实咱们中国人比他还发现得早,只不过没命名而已。”
“哦?”
“老子在春秋时代作《道德经》,第43章中写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看岂不是说的这个道理。”
见我颇感兴趣,苏柏然也精神一振,接着往下说道:“还是叫它斐波纳契数列吧。它的第9、第10、第11项分别是34、55、89。你若是仔细观察过向日葵就会发现,每一个花盘上一共有89片花瓣,其中55片朝着一个方向,另外34片朝着另一个方向。”
我愕然大惊,差点被口中的牛肉噎住,“连向日葵也买那个意大利人的账?”不由得开了个玩笑,心下却也对苏柏然的奇谈怪论颇为倾倒。
“不过,我看你并不是用这样那样的数列来赢这‘baccarat’。你还是手气好,能连赢18把。”
他隐约一笑,“我这可不是靠手气。我能算出来。别说连赢18把、19把,再赢上几十把也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