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她有些嫌恶,打断了洪铎的赌气话。
“慧,我现在就过你那儿去,行吗?”
“不行,别来!今晚我想一个人呆着,不想有人打扰。”
“哎!”电话那头长叹了一口气,“慧,我知道我今天的举动有失检点,可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想停也停不住……”
“还有别的事吗?我想睡一会儿。”她不愿谈这个话题,再一次打断了洪铎的话。
“好吧!”洪铎的语气中含着沮丧,“慧,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我怕失去你!”
“这个……我知道。”她说完挂断了电话。
方慧给梅森打电话向他约写关于雄达集团公司的稿子,是她经过认真考虑才决定的。这不仅仅是梅森的文笔好,最主要的是她通过看梅森以往写的这类稿子,觉得他对时下的企业经营现状很熟悉,而且写出的东西总是有着自己的独到见解,这种见解又总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看上去更像真正意义上的新闻。
而更主要的原因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尽管她不愿意承认),那就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想再见到梅森。
但有一种感觉她还不能确定,就是在那天新闻发布会进行过程中,坐在椅子上看着有几分忧郁的梅森,和在餐厅里与洪总喝酒斗狠时眼睛里萦闪着狼一样目光的梅森,这两者哪一个更真实?这不免使她的心境有些紊乱,但最终她的潜意识还是占了上风。
被火车撞碎的梦魇
第9章被火车撞碎的梦魇
一阵电话铃声把方慧从睡梦中惊醒了,她这才看见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拿起了电话,眼睛觉得很酸涩:“哪位?”
“是我,吵醒你了吧?看你没来上班,心里不放心!”
“几点了?”是洪铎打来的电话,她有些不高兴地问。
“八点半了,睡得好吗?”洪铎关切地问着。
“不好!做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梦。累!”她用手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说。
“那你就再睡一会儿,好好休息一下,最近你也确实太累了!中午时我再给你打电话,然后我开车过去接你,咱俩一块出去吃饭,好吗?”
“好吧!”洪铎的体贴使方慧的心口一阵温热,昨天对他的一肚子气也都消了:“铎,听我说一句话。”
“你说,我在听。”
“以后别再那样喝酒,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要,请务必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洪铎答应得很爽快。
“你中午时过来接我吧!”她说。洪铎是属于那种从不轻意承诺,但说出的话向来都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男人,这一点也是最初两人之间的关系得以进一步发展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句话。”洪铎说。
“什么话?”她不解。
“生日快乐!”洪铎说罢放下了电话。
生日快乐?是的,10月21日,她的生日。
方慧倚在床头两眼有些茫然地望着墙上的挂历好一会儿:今天真的是自己的生日呀!
她懒慵地起了床,来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天阴得很厉害,云层像铅一般浓重,看来今天有雨。望了一会儿,她开始打扫房间。之后她在父亲的遗像照前燃起了一柱香。
袅袅的青烟徐缓地在房间里弥满着。父亲在黑色的镜框里面含微笑地冲她笑着,那么慈爱,好像在对她说:慧慧,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爸爸送你什么礼物?
突然她觉得眼睛里一阵发烫,接着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爸爸!她在心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今天是她的生日,但也是她的父亲的忌日,这是多么令人伤感的巧合啊!
在她开始懂事后的一段时期里,她曾经恨过父亲。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爱她的爸爸怎么竟会这么狠心地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这个世界上,在她生日这天永远地离她而去呢?后来,在她20岁那年,也就是1977年,她从当年和父亲被关在一起的张伯伯那里得悉了关于父亲自杀的真相。
张伯伯讲述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重,无疑这样的回忆令他痛苦的不堪回首。
你爸爸遭的罪实在是太多了!那些红卫兵们每天都把他带出去,挂牌子、戴高帽游街,“坐飞机”,变着法儿地折腾他。每次被押送回地下室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旧的伤还没好,新的伤又来了。关押我们的地下室又潮又湿,后来你父亲的伤口化脓了,我央求看管我们的红卫兵说,给老方弄点儿药来吧!不然感染发烧会死人的!那个红卫兵看上去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记得好像姓张,他说,死了更好,这样的人都死光了,祖国疆山才真正变得一片红了!
后来,我瞅准机会又央求了一个红卫兵小头头,是一个女孩子。她还算好,答应拿些紫药水和酒精来。可当紫药水和酒精拿来的时候,看管我们的那个姓张的红卫兵说什也不让用,说不能对阶级敌人心慈手软!最后那个女红卫兵说,这么好的反面典型留着对革命有用,这样姓张的红卫兵才勉强地答应了。
你爸爸真是好样的,我用酒精搽他浑身上下的伤口的时候,他始终都没吭一声。想想看,把酒精往伤口擦哪能不疼吗?等我把你父亲的伤涂上紫药水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你爸爸几乎都变成了紫色的人了!就这样你爸爸这时还劝我说,老张啊,没事,没事,挺着吧,会有头的!凡事都有个头的。
那天夜里,你爸爸发烧了,一个劲儿地说冷,烧糊涂的时候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