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一更）

楚王也笑道：“正是如此，老夫人不必多礼，这是家里，不是朝堂之上。”他人长得和善，说话也温煦如春风，给人以好感。

王老夫人也不矫情，把人迎进府，因天气渐凉爽而风又不大，所以把桌案设在后园亭榭，坐在其间无艳阳刺眼，还一回头能看见长廊下流水和戏水的锦鲤。

王勃是见过太子的，眼下把太子和楚王一比较发现：楚王没有太子长得俊俏，但是却给人的观感更好，或许是气质吧。毕竟和皇室中人在一起吃饭，旁边还有宦官侍立着，气氛有些压抑。王勃向王助看了一眼，只见他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菜，显然是极不耐烦。王勃嘴角微微一笑，养气功夫你还是比不上我！

楚王是个细心的人，他招手叫过小黄门，轻声吩咐几句，小黄门听话的时候腰都快鞠到地上了，然后指挥一众宫里人都退下。

王勃对他的好感显然又上了一个层次：其实楚王完全可以大声叫众宫人退下，但是那样一来，不免时时让人想起他皇室身份，恐怕也难以放得开，而这样在不经意之间，给大家创造了一个轻松的环境，却丝毫不着痕迹。于是渐渐气氛热烈起来，节日的喜庆开始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楚王很开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有多久了，我没有和家人这样坐在一起开怀畅饮，畅所欲言？在楚王的记忆中似乎从小就和父皇很生分，只有母妃对他最宝贝。小时候每次参加宫里的节日庆典，虽然他是最大的皇子，可是只能坐在最边远的角落里，看着高高在上那个人，他是他的父皇。

而他身边那个女人，总是用刻薄严厉的目光警告底下的妃嫔和皇子，不要试图越雷池半步。而坐在身边的母妃总是在自己被吓得心神不宁的时候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背，使得自己感到安全。

后来那个有着可怕眼神的女人生了个儿子，被立为太子，这样她才稍稍放松了对其他人的苛责。而每次节宴，已经长大的自己，只能看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承欢父亲膝下。一滴清泪悄悄地从楚王的眼角滑出。

“殿下。”一声轻声的呼唤使得楚王回过神来，却对上王妃那关怀的目光，“殿下怎么了，是太过辛劳了吗？”

楚王笑了笑说道：“没事，只是看到一家人和和美美，高兴。”楚王端着酒杯小啜一口，情绪已然平复。他看看王勃，对方好像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头与他目光相汇，一点也没有害怕。

好个有趣的小子！楚王在心中赞一句，朗声说道：“我在长沙就听说，子安侄儿的诗才绝艳。正要恭喜老淑人教育有方，现在金陵大街小巷里更是传诵子安的诗歌，委实不俗。”

王勃赧然，只怕不是金陵的大街小巷传诵，而是在教坊歌楼传唱吧，应该是女眷在场，楚王这样说避免尴尬，而王妃和老夫人听了只会更高兴，断不会无聊到还差人出去打听事实真假，只有王峙是心中有数。

但是王勃觉得有点奇怪的地方，忽然心中一动：虽说教坊司不是等闲青楼可比，也不禁官员出入，但是以楚王的身份恐怕不方便在这等“雅致”之地露面吧？难道这位爷也玩“微服私访”那一套？可是看起来他和王妃的感情十分好啊。王勃不禁为这个姑姑打抱不平了。

口中却连忙自谦道：“王爷谬赞了，小侄学识浅薄，只是一时游戏之作，实在当不得夸奖。”王峙因为他说的得体，捻着胡须笑着，仿佛生了这个儿子是他最大的本事一样。

楚王又勉励了王勃几句，甚至还不忘夸夸王助和王劝兄弟俩，王勃听得内容却是直撇嘴：夸王助武勇也就算了，满金陵谁不知道王助力能扛鼎，武艺精湛？但是王劝，那个还在苏姨娘怀里吃奶的小毛孩，能看出什么优点来？

难道是从他吃奶的姿势能看出，他是个未来的绝顶高手？楚王还真是个万金油啊，这都能夸，而且还一本正经面不改色，佩服佩服，王勃对这个姑父肃然起敬，真是我学习的榜样！

相形之下，王妃很是内敛宁淡，真不知道她这样的性格怎么在王府作内宫之主。而楚王在酒宴之上，说的话虽然不多，但是很引人注目，王助和刘姨娘听得楚王语意中大有表奖王勃之意，很是嫉妒。对于他们母子，王勃真是无语了：如果吃鱼可以让人变聪明，那么你们得吃下一对鲸鱼才行。

宴会结束楚王就匆匆作别，他还要进宫参加晚上的宫宴，所以也没喝多少酒，而王峙作为常参官也要去，只留下王妃在家里陪着老夫人说话。

她细心地给老夫人捶背，听得母亲柔声道：“倩儿，停下吧。平日里自有丫头侍候，我这老骨头也还好。来让为娘好好看看，自从你随楚王就藩以来，已经十五年没有见过了。”

王妃听了，手一抖，眼中隐隐有泪花，低低叫了声：“母亲。”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仔细上下端详了一会说：“到底是不同了，比过去沉稳多了。懑儿很好，你教导得很好，以后他是要嗣王位的，一定不能放松了管教。天家不必寻常百姓，出了一点岔子都是不得了的大事。你给我说说，楚王来金陵这么久了，都在做些什么？”

王妃道：“他整天都是在外面，拜访一些文臣武将。”

老夫人眉头深锁道：“你知不知道他都走访了那些人？”

王妃小心翼翼地答道：“孩儿不知。”

“你还是这般糊涂，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难道没有看出他的心思吗？还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这等紧要事都不愿和老太婆交心？楚王一到金陵，就马不停蹄地走访了司徒府、车骑将军府、卫尉府等实权人物，你道他想干嘛？一来就搞这么大的动静，他以为东边是瞎子吗？”

老夫人厉声道，良久又长叹一口气：“我知道他是真心对你好，本来不该说这些话的，可是我老了，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再横生枝节。你也要为自己为儿子多考虑考虑，多劝劝楚王，不要有过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