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耿,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明儿我请你喝酒……你还得跟我说说,马全福的家人现在都住在哪里?”
老耿:“走了,都走了。”
曹立有意外地说:“走了?去哪里了?”
老耿:“街道上批斗过瘾了,就把老马全家驱逐回了老家。走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老大马全福谈的对象常玉兰,哭哭啼啼地非要跟着马家走,说是死活等着马全福。”
曹立有:“落实政策那阵子没回来?”
老耿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文化大革命’一结束,我就搬到这边来了。”
曹立有失望地捶着脑袋:“唉……”
敬先贵:“老耿,后来你见没见过马家的人?”
老耿:“都快三十年了吧,湖林路那边我再也没去过。对了,他们老家我知道,俞林。”
小酒馆里,曹立有端起酒杯大口地喝着,敬先贵赶忙拦住他:“老曹,你不能再喝了。”曹立有甩开敬先贵的手,又倒上一杯:“好不……容易找个线索,又断了。”
敬先贵:“没事,断了咱再接上。他再怎么着还能跑出地球去?老曹,只要你挥手,我就冲锋……”
曹立有:“老敬,自从你放下包袱,你你……就跟上了发条似的,劲儿足啊!跟你说实话,这事儿我一开始就是……就是凭着跟……那些战友的感情,人家死了,俺还活得瓷实,不把人家送回家,心里有愧啊。老敬你说,我这个人……过去在部队……没没干啥大事,连个三等功都……都没有,窝囊,咱也敢打敢拼,不怕……怕死……可就立不了功。就说……肖长龄吧,那炮弹就是冲着我来的,可……肖长龄替我挡了……他牺牲得惨哪,你是没看见,胸口一个大洞……血一下就流完了……那个田壮,揭开坦克盖子往里扔手榴弹,炸了那个王……王八壳子,不是他,我早就……就让坦克碾碎了……我活着,他妈的我是为啥活着啊,我该跟他们一块儿去,让你小子给我送通知书……老敬啊,你说……我这脑袋里有伤,说不定哪天就去见马克思了,我东跑西颠地图啥?自己掏钱,又是卖家具又是卖收藏,儿子、儿媳都满肚子意见,旺梅……她嘴上不说,我心里清楚,她也不高兴。我图啥?就是……就是觉得,他们死了,我还活着,我这条命是他们给的,我对不起他们……我这五十年,就想着有什么办法……弥补、弥补我心里的不安,愧疚……我找到通知书了,找到他们的通知书了,我心里一下豁亮了,我送,我得送他们回家……哪怕倾家荡产,跑死在路上,我也得送他们回家……”
敬先贵:“你还说呢,我……我家……那老魏,压根儿就不让我跟你去。嘿嘿,我想着,不去能行?那老曹要是送通知书顺便查……查出是我丢的,那……那还不掐死我啊!我就跟老魏吵,老魏说你……你……你滚吧,嘿……”
曹立有:“你跟我……还跟郑局长承……承认了错误……好,是个好兵……咱俩还是好哥们儿……来,我敬……敬你一杯,咱们还……还接着往下干……”
酒馆门口,曹立有起身往外走,敬先贵跟着走出。
曹立有有些醉了:“同志们,唱起咱们的军歌,冲啊!向前向前向前――”敬先贵和曹立有合唱着:“我们的队伍向太阳……”([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