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集

1.军车减速，鸣笛，要进入太原车站。

透过昏暗的车窗玻璃，左新录他们看见了潮水般汹涌的难民。大难将临，老百姓都成了惊弓之鸟，为了逃命，人都变得失去了理智。不管这车是干什么的，往那个方向开，也不等车停稳，身强力壮者就拼命往车上扒。突然，一个壮汉挥动挑行李的扁担，“吧吧吧”三下，砸碎了左新录面前的车窗玻璃，把左新录惊得连忙掏出枪来。没等左新录醒过神，那个壮汉的半个身子就爬进了车厢。左新录死出吃奶的劲往外面推......那人就象同车窗铆在一起似的，根本推不动。

左新录：“这是军车！滚下去！”

那壮汉操着纯粹的太原口音哀告：“求求你，老总。让额进去吧，额家就额一个儿子。求求你了。额给你钱，要多少你开口。”

左新录：“我们是上前方，打仗。”

那壮汉：“让额上去，额给你钱。要多少不怕，你说话。额知道你们是往南边开的。额知道......”说着，那壮汉整个人就完全进了车厢。

正在这时，只听车厢另一头的也在穷于应付砸窗爬窗者的手枪队长厉声喊道：

“你！新来的傻兵！跟他费什么话？！开枪！出了事我毙了你！”

左新录不假思索地抬手一扣扳机，近在咫尺的壮汉脑袋就开了花。那人的血溅满了左新录的脸，溅进左新录的眼，他的面前一片鲜红。左新录蒙了，他第一次杀人，杀得不是日本鬼子而是中国的老百姓。吓得晕头转向的他认为自己犯了罪，而且是滔天的大罪！

俩个手枪队员面无表情过来，抬起那人的尸体“一二三”扔出窗外，就象扔一只破麻袋。

左新录把救助的目光转向那些旅部的高官――他们都在酣睡，只有郭晋唐旅长微微皱了下眉头推了下眼镜。他的脚好象一直就搭在那两只盖着苫布的大铁箱子上。

车停稳。手枪队长过来，扔给左新录一条毛巾：

“洗干净你的脸去。不就杀个人吗？孙样！”

左新录插抢入套，先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汗淋淋的手，再转脸看窗外――站台上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宪兵警卫。

2.在师手枪队的前护后拥下，柳彦彪师长等师级高官下车。早已等候在车门外的山西政府高官，都满脸堆笑地鼓掌，纷纷上前来握手，寒暄。

一政府高官：“冯司令长官你好啊？盼星星盼月亮，山晋父老望眼欲穿啊。总算把你们盼来了。阎长官在忻口前线忙得脱不开身，特责成鄙人前来迎接冯司令长官。冯司令长官一路上鞍马劳顿。阎长官特责成鄙人，在山西大饭店备下薄酒为贵部将校军官洗尘......”

师手枪队长：“立正――！敬礼！”

山西政府高官莫名其妙，而柳彦彪师长等师级军官则闻令脚跟一碰。向那群连谁是谁也分不清楚的山西政府高官敬了一个礼。

师手枪队长：“礼毕！”

柳彦彪师长向他的参谋长使了个眼色，参谋长会意地上前，向为首的山西政府高官递上一个物资、军费申请单。

参谋长：“请贵府速速安排。按第二战区长官急令：我部将即刻启程。军务在身，不敢有丝毫懈怠。多谢。”

一政府高官：“好好好。马上马上马上......”

参谋长：“这样就好。我军将士个个摩拳擦掌，杀敌心切。望尔等不辜负阎司令长官的重托，速速办理。如果一切妥当，我部将连夜启程北上。”

那政府高官：“好好好。马上马上马上。马上就办，还请冯司令长官屈尊移驾山西饭店，吾等亦好表表心意，略尽地主之宜.......”

师手枪队长：“立正――！敬礼！”

柳彦彪师长等师级军官又是闻令脚跟一碰，敬礼。

师手枪队长：“礼毕！

柳彦彪师长等师级军官转身返回车厢。

3.赵慕文实在是太累了，他爬在柳彦彪师长的“床头”睡着了。陪同柳彦彪师长回到车厢的郭景唐旅长踢了他一脚，让他起来........

赵慕文在梦中：“去去去！滚蛋！”

郭景唐旅长刚要发作......柳彦彪师长“嘘”了一声。俩人把赵慕文抬上“床”，柳彦彪师长顺手把自己刚脱下来的中将黄呢大衣盖在赵慕文身上。

柳彦彪师长：“让这家伙睡吧。好赖人家是个什么千金之子百金之躯呀，唉，可怜。”

赵慕文在梦中：“谢谢长官，我实在是......”

郭景唐旅长：“睡吧睡吧。妈的，少爷兵。”

4.在师手枪队的严密监视下，左新录等人汗流浃背，把一个沉重的铁箱抬上南下的列车。车上的伤兵在痛苦地呻吟，他们缺了胳臂断了腿，他们瞎了眼睛破了肚子.......其状惨不忍睹。但他们还算是最幸运的，对他们来说：中日战争结束了。有师手枪队的直接护送，还有一箱子的大洋安家费。他们要平安回秦川汉中老家了。

5.五个中尉衔的126旅军官按要求进入柳彦彪师长的车厢，他们是三女两男，配备着三部电台和二战区的最新电台密码。

柳彦彪师长看着他们的推荐信：“你们五个都会打电报？”

年纪稍大些、板着一张冷峻面孔、身高马大的女中尉（李袖珍）说她会，另外俩个男中尉也会。

柳彦彪师长问另外俩个女中尉：“你们俩呐？”

“机要管理员。”

6.车站铁路人员在忙着调度、遍组、挂钩，前方给出了绿色的发车信号。伤兵的列车南下，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东方刚泛出鱼白肚的光，柳彦彪师长焦躁起来，山西政府的“马上马上马上”泥牛入海毫无音讯。先头的126旅已经秘密向北，向忻口前线进发。天亮后，日本飞机就要来。柳彦彪师长不想让自己手边仅存的124旅变成了鬼子飞机的肉靶子。

他下令道：

“命令部队，全体下车。部队沿铁路线向北运动，分散隐蔽待命。郭部留一个连在此留守等候。师部全体随郭景唐旅部行动。”

郭景唐旅长：“是。”敬个礼先跑了。

柳彦彪师长：“梁参谋，你留下。”

正在忙着打点行装的梁参谋一听，面无人色呐呐道：“我...就带一个连？”

柳彦彪师长：“你留下......”

梁参谋突然双膝一软跪到在地，大声哀告：“师长！你行行好，让我跟你走吧！我弟弟就是在保定车站被鬼子的飞机......你让我上前线，给我换种死法行吗？！师长――！”

柳彦彪师长叹口气，想想又不能：“卫兵！扒了他的中校皮！让他去郭旅当列兵！”

梁参谋如释重负，毅然起身道：“不劳别人扒。我自己来！”他三下五除二摔掉自己的武装带、上衣、军帽，“我去当列兵！我要是个孬种，师长你砍了我！弟兄们你们都可以砍了我。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喊完，他抹了把泪跳下车跑郭旅了。

柳彦彪师长转身面向在场的众军官：“谁？！谁愿意自动留守？！”

半天没人吭气。

“额。”一个平静的女人声道。众人愕然回头：是刚来的那个总板着一张面孔、年纪稍大些的126旅女中尉。

柳彦彪师长：“还有谁？！”

“我。”一个平静的男低音道。声音来自柳彦彪师长身后，是赵慕文。“师座您交代任务吧。只要不死，我一定完成。”

7.柳彦彪把自己的将军黄呢子大衣给赵慕文披上，拉他下车到一个僻静处，道：

“死，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你只要活者完成我交代的事，我一定给你加官一级。第一，你现在就是冯钦哉司令，我们在这里坐等，就是逼他第二战区司令官阎锡山吐血，说白了就是给他阎锡山难看，你冯钦哉司令冒着生命危险在等他山西政府的物资和军费，看他怎么办？第二，这趟列车要保住，要是不被炸烂，它就是我42师的两条腿和两只翅膀。无论是北上忻口战场和126旅会合，还是南下撤退回陕、豫，有它，我们就快捷得多。一定要保住。我让郭旅长给你留一个敢杀敢打的连，火车司机和司炉他们负责押看。无论是谁，只要他没允许敢接近这辆军列，必要时开枪开炮均可。记住，那个女中尉的电台就是你冯钦哉司令。冯钦哉司令就在这趟车上，但任何人都不见，包括阎锡山他本人。当年讨伐袁世凯，我们冯钦哉司令和阎锡山结了很大的仇。冯钦哉司令不吃他阎锡山一顿饭，不喝他阎锡山一杯酒。任何事一律公事公办。明白了吗？”

赵慕文敬礼道：“谢师座信任。”

8.娘子关前线。地都、核桃园阵地。红日东升。

白长胜派的联络官通过交通壕来到前沿，向王教官传达命令：“团长命令：你连立即上撤主阵地。”

王教官点头，目光死死盯着从山下往上爬的日军。他转身往白容芳的医护点跑，一边跑一边拍着战壕里的士兵命令：“准备滚山雷五十米，准备滚山雷五十米，准备滚山雷，准备滚山雷五十米，快！”

到了白容芳她们的防炮洞，他对白容芳等人说：“来命令了。让我们上撤主阵地。我连的前沿阵地一丢，我团就要被日军包围。你们火速带着伤员下去，穿过炮团丢弃的阵地，先往西边的大树林里隐蔽待命，然后见机行事。白容芳你听好了，这些个伤员就交给你了。你要......”

白容芳：“我明白。”

王教官：“村子的名字？”

白容方：“赵左甘井。你放心，死我也忘不了。”

王教官：“快快快。”

白容芳她们搀扶着几个伤员走了。目送她们逃进了西边的大树林，王教官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五十米啦！”王教官拉开西瓜般大下的滚山雷的火线。“投――啊！”他把滚山雷推下山。朱彪等都把手中的宝贝推了下去。

半坡上的日军士兵莫名其妙，都以为山上的守军弹药耗光了，推下来的是石头，没想到这些石头状的玩意个个都在冒着青烟......山崩地栗的爆炸........一个又一个鬼子兵被炸飞上天。

日军的41式75mm步兵山炮开始报复性地回击。

天上，蝗虫式地飞来了日军的93式双翼轰炸机，成吨的炸弹落在了王教官的前沿阵地。

9.太原北。尖草坪的一个十字路口。张贴着“参加国军，抗日光荣”“欢迎有志气的山西热血青年参军抗日”等等的标语。标语下面是27路军（14军团）的招兵站，有几个青壮年在接受招兵军官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