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小人也在挥舞着什么回应他。
赵老爷沿着大路进了石棋御,那也是他赵逾彩的领地,他得去巡视巡视,独自。
一道上散落着五个大萝卜,也不知是谁家拉菜从车上丢下来的。赵老爷把那五个萝卜拣起来藏好,准备返回来再拿,然后赵老爷继续往前。
4.清晨,白容芳帮着二梅推碾子压玉米豆。左大娘在伙房里喊二梅、五娃帮忙,二梅跑去帮她娘把一大碗荷包蛋面片汤端回小萍在的窑洞,然后跑回来继续和白容芳推碾。
二梅:“白姑娘你歇歇吧。”
白容芳:“我歇什么?你们天天吃糠咽菜,白面鸡蛋还有肉地给我们吃。我又没伤没病,咋好意思歇着?”
二梅:“白姑娘你也别太过意不去。说老实话,你们的伙食包括白面鸡蛋肉都是人家山下赵家给的。俺们家穷,给大哥说媳妇还搭下了人家赵家三块大洋的饥荒啦。这不,胡联成又带俺家二娃相亲去啦,相成了不又得打饥荒花钱吗?俺们也只有帮你们出把子力气做做饭洗洗衣服什么的。我让你回去歇着是怕有人看见你,白白净净细皮嫩肉还这么漂亮。让俺村那几个坏家伙一看,马上就会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白容芳:“没事。你就说俺是你家四娃左新录,在城里找下的媳妇。”
二梅笑道:“早已经对别人说啦,俺家炕上躺着的小萍姑娘,是俺家老四左新录的媳妇。现在再跑出一个你来,日哄鬼鬼也不信呀。”
白容芳:“那你就说我是你妈的干儿子――也就是吃你妈奶的那个赵慕文,在城里找的媳妇......
二梅:“可不敢可不敢!在这个村子里,俺家谁也不怕,就是有俩个人不敢惹......”
白容芳:“一个是山下的赵老爷,赵慕文他老子。”
二梅:“哎,对。”
白容芳:“另一个呐?”
二梅:“你猜吧?”
白容芳:“我可猜不出......赵慕文?”
二梅:“也可以说是那个小霸王――但他常年在外,一年在家也住不了几天。”
白容芳:“那我就真是猜不着了。”
二梅:“俺告你,是俺家小梅!她跟赵慕文是从小定的亲,俩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俺家小梅现在赵家是大管家婆,连赵老爷花个钱也得跟她要。”
白容芳:“那赵慕文呐?赵慕文花钱也得经你小妹?”
二梅:“不要提赵慕文。赵慕文是个混蛋,他就根本不是个人。跟俺小妹要钱,俺小妹不给。赵慕文混帐劲儿上来,抢了俺小梅的钱袋不说,一个耳光,打得俺小妹半边脸肿了三天。谁敢不给那个小祖宗?”
白容芳倒吸口凉气:“赵慕文确实是个混蛋。我早看出来啦,哪个女人嫁给他哪个女人就要八辈子倒血霉。”
二梅:“要不这样,白姑娘。你装哑巴,就说是俺家三娃找下个漂亮媳妇,什么都好可就是不会说话。这样人们就都不会有疑心啦。”
白容芳苦笑:“可我最喜欢的就是唱歌唱戏。这段日子把我憋的,我都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啦。我可想啊,二姐你陪我进那大山里面,我好好唱几个歌给你听听......”
二梅:“可不敢可不敢。咱就这样说定啦,白姑娘?委屈你,闯进生人来啦咱就装哑巴,啊?”
白容芳红着眼圈低头狠推碾杆;“行,姑奶奶就装哑巴。即使在这深山沟里装一辈子哑巴嫁给你家三娃,我也绝不回城里给日本鬼子当顺民!”
5.赵老爷哼着他的空城计走到石棋御村口时,听见背后有人大声喊他。他回头一看,是赵富海赶着他的毛驴车风风火火追了上来。
赵老爷心疼地看着小毛驴:“咋了?日本人打进来啦还是民国政府又来要捐款啦?你看你把个驴赶得,有你这样使唤牲口的吗?”
赵富海上气不接下气:“爷――啊不对,姥姥。恩(你)快回哇。是左家大叔出事啦,他叫俺快........”
赵老爷:“出啥事?乱兵伤着俺老左哥他人啦?”
赵福海:“不是。”
赵老爷松了一口气:“囊(那)你忙死了?是他牵的驴丢了还是买得货丢啦?”
赵富海:“都没有事,左大叔牵的两头驴和货都没有事。俺来的时候,恩外(你那个)帐房和左家的二娃刚赶上也回来啦,正帮着卸驴驮回来的咸盐。”
赵老爷稳稳当当坐上赵富海的毛驴车:“慢点儿。前面给我停一下。我在路上拣了五根大萝卜,藏在前面的大石头后面啦。让你个熊富海给我搅得,我正唱......唱哪儿啦?哦,”赵老爷继续唱道:
“‘在宝帐我忙传下头道令,
我差去王平、马谡他们镇守街亭.......’”
6.车到赵家大院门外,赵老爷一看――呵,好家伙。左家四口人和一个陌生汉子,赵士琪家三口人,胡联成,傻吃鬼和哑巴全在大门外站着。还有村里其他三、四十个看哑巴抱回个野女人笑话的大人小孩......
哑巴咿呀哇啦正愤怒地跟赵士琪叫唤。
赵老爷下车,谁也没有搭理谁。抱着那五根大萝卜径直就往家走。赵士琪伸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道:
“赵逾彩!你管不管恩(你)家熊哑巴?!俺当长辈的,好心好意来恩(你)家问问他,咋就稀里糊涂领回个野女人来,他上来就咣咣给了他祖宗俺头上两拳......”
赵老爷:“你要大萝卜不?分给你一根回家淹咸菜?”
赵士琪:“你少扯淡。俺是问恩哑巴和那个野女人......还是姓秦的,恩不知道咱赵家不能和姓秦的人家搭交攀亲……”
赵老爷:“俺说吗,分给恩一根大萝卜让恩回家淹咸菜。恩咸吃萝卜还淡操不操心啦?”
赵士琪:“那他白打了俺两拳?赵逾彩恩说怎么办吧?”
赵老爷:“俺家哑巴无缘无故跑恩(你)家打了恩(你)两拳?谁让恩来俺家招惹他?他就是一个浑人嘛。杀人不过头点地。过年让他领他媳妇给恩拿两大花糕,给恩老祖宗拜年,给恩磕头客(去),好不好?”说着,赵老爷紧走几步,摆脱了赵士琪父子的纠缠。
7.小梅紧跟着靠上来,问:“俺哑巴大哥这究竟是咋回事?咋就和那个女人……”
赵老爷:“俺的好闺女啊。哑巴看上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看上了咱家哑巴。你哑巴大哥说到底他就是个废人,身边有个女人照顾他,我也省点儿心、你也省点儿心、你大娘也省点儿心,好不好?以后,就让你哑巴大哥和那个女人日鬼日鬼胡日鬼吧。那女人富态、屁股大,挡不住还真跟你哑巴大哥给我日鬼出一个小臭孙来。去吧,给人家娘家人做顿好饭,要热情招待。”然后,他压低声音指着左家山梁对小梅说,“打江山容易保江山难呐,不敢对人家那伙子撅嘴变脸的。我听三梅说你牢骚满腹有怨言啦――千万不敢。那些人都是你男人的上上宾,都是经过了枪林弹雨、九死一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照顾不好给人家甩脸子,小心赵慕文回来又大耳光子扇死你、剥了你的皮。到时候可别说我不向着你、不替你说话,啊?”
赵老爷按下葫芦压下瓢,然后才开始忙他的正事,他开始转向左大叔:“老左哥,你这是咋啦?”他指着左大叔身边的男子道:“这汉子是谁?”
左大叔的眼圈是红的:“赵老弟,我......”他看看四周,欲言又止。
赵老爷:“好好好。咱回我后窑慢慢说。”他让跟在身后的胡联成:你先等一下。
8.左家大叔拉着那个汉子随赵老爷进了他的后窑。刚一进去,左大叔顺手就把窑门关住,一下子扑过去抱住赵老爷:“赵老弟!赵东家!”他浑身抽搐,呜咽道:“俺老左没有脸啦!俺老左家没有脸活啦啊!”
赵老爷一把把他推开:“什么屁话?咱赵左甘井这么大的村,说谁家没有脸也行,甚至说我赵逾彩家没有脸也行,就是不能说你老左家没有脸。说事!”
左家大叔抹了一把眼泪,对跟着他抹眼泪的那个汉子说:“国富,你咬住牙,千万不要嚎出声来。先给你赵......赵大叔磕个头。”他向赵老爷介绍道:“这是俺家大梅的大伯子。”
国富跪倒,迸迸迸给赵老爷磕了三个响头,震得窑洞的地都在颤动:“赵老爷啊!日本人把俺大桥村给洗啦啊!”
赵老爷自以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但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洗”这个词。
赵老爷:“娃儿别急,慢慢说。我也是老啦,咋有些话听不懂啦?什么是‘洗’啦?”
左大叔:“就是把一村人――凡是能抓住的都给屠啦,屠杀啦。”
赵老爷惊叫一声:“哎呀,那咱大梅呐?”
国富:“完啦。俺二弟一家五口原本躲在山洞里,孩孩们饿啦,俺大梅就回家,蒸了几个豆叶菜窝窝。等她拿着饭回到山洞,发现俺兄弟和三个孩子全让搜山的日本兵给烧死在洞里,俺大梅就疯啦。她抓起一块石头回村找日本人拼命,被一群日本军官抓住,和村里的小脚妇女们――里面也还有大娃左新财没过门的媳妇一起,都被脱了鞋、脱了袜、扒光衣服照相,而后就...就都砍死在大桥下啦!全村的牲口粮食都抢走,全村的房子也都点着......”
赵老爷闻言惊呆啦,他一屁股坐在炕上,傻了似的喃喃道:“这帮禽兽!这帮子牲口啊!真是不让咱活了!这个样子欺负人啊!这个样子打咱的脸!这是硬给咱脸上抹屎啊!这是硬逼着咱男女老少都跟他玩命呀!”
9.晨。
(字幕:七亘村八路军伏击圈)
一面“膏药旗”在前引路,傲气十足的鬼子队长骑在马上洋洋得意,无数只铁蹄在泥泞中践踏,显示出毫不介意的神态。“皇军”万没想到,在这穷山僻壤之地竟有“天兵下凡”。
草丛里,朱彪仇恨的眼睛迸射着火花,圆鼻子士兵乌黑的钢枪装填了上膛的子弹。勇士们有的按住扳机,有的握着拉弦的手榴弹,屏住呼吸......
日军前队步兵已经放过半小时,指挥长官没下命令。当敌人辎重部队早已进人伏击圈200米、100米、50米,连敌人眉毛都看清楚了,还是没有打。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位长官一声令下“打”。登时间,枪炮声大作。八路勇士居高临下,以猛烈的机枪、步枪、手榴弹火力、滚山雷,打得鬼子人仰马翻。日军晕头转向,慌作一团,成瓮中之鳖。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左坡有火力压顶,右侧有石峡深沟挡住他们向右运动的道路,无法展开兵力。顷刻间,马撞马,人撞人,人马相藉,自相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