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赵左甘井村，哑巴家大院，夜。

李狗蛋坐在院里的石头台阶上，干打雷不下雨地嚎啕，小王八蛋他不时地透过手指缝，偷偷地观察他哑巴大爷和他秦爱媛大娘的脸色。哑巴家俩口子在忙碌着准备他们一家子的晚饭。臭妮，一个年纪同李狗蛋相仿、半精不傻的女孩象个跟匹虫似的在他们身前身后转悠，一边嘟囔着娘娘俺饿了，一边还时不时地冲着李狗蛋扮着鬼脸，刮着鼻子用儿歌羞臊李狗蛋道：

小狗蛋，真爱哭，

一不高兴呜呜呜。

它说萝卜不好吃，

打个滚儿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

黑眼珠变红眼珠。

它说自己尾巴短，

对着爸爸呜呜呜。

它嫌衣服没有花，

拉着妈妈呜呜呜。

…………..

赵老爷和胡联成来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邋邋遢遢、蓬头垢面的马小牛。赵老爷满嘴酒气，冲李狗蛋吼了一声：

“西瓜皮擦屁股――你有完没完了？！还咧咧？再咧咧，我把你们母子俩都撵出俺甘井沟，再也不让你们进来。还哭？再哭，你滚出去找你那个王八蛋李木匠的爹去！”

李狗蛋不敢哭了，却跟赵老爷辩解道：

“赵爷爷，额爹不是王八蛋。”

赵老爷接过臭妮给递上来的蒲团，在李狗蛋傍边的石头台阶上坐下，瞪眼厉声大喊道：

“我说他是王八蛋，他就是王八蛋！他是大王八蛋，你是小王八蛋。”

李狗蛋从未见赵老爷如此蛮不讲理、粗声大气地跟自己这样说过话，他吓得从赵老爷身边爬起来，躲过去闪在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马小牛哥哥的身边。

赵老爷对李狗蛋道：“不愿回左家山梁，今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在你爱媛大妈家呆着，院门也不许出啊？”

李狗蛋垂手而立：“行。”

赵老爷：“行个屁！俺就不信，没有了左家那伙子孙子外甥跟你做伴在一起玩在一起疯，你不怕孤单落寞？”

李狗蛋：“不怕。”

赵老爷：“你真能安心在你爱媛大妈家悄悄读书？”

李狗蛋：“能。”

赵老爷：“让这个小牛哥哥陪你？你们要吃，一起吃，要睡，一起睡，要学习，也一起学习？从此要好得象亲兄弟，要一辈子形影不离？”

李狗蛋：“好。”

赵老爷：“回头给你老左奶奶磕头去！骂你是小王八蛋一点儿也不冤枉你。打你从你娘肚子里滚出来，你老左奶奶给你擦屎倒尿，伺候你娘坐月子……你倒好，骂你老左奶奶，还咋地？小王八蛋你狗胆包天还敢往你老左奶奶脸上啐唾沫.？！”

李狗蛋急赤白脸辩解道：“额没有。”

赵老爷瞪眼道：“什么是没有？！别人看不懂我还看不懂吗？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天生跟你那个王八蛋爹一个臭德行。给你老左奶奶磕头去！而且是现在就去！你先生，”他指着胡联成问李狗蛋，“给你讲过张良取履、韩信钻胯的典故没有？”

李狗蛋：“讲过。”

赵老爷：“那就上左家山梁去请罪钻胯，从左达春（左家二哥的儿子）、梁大牛（左二梅的大儿子）的腿底下给爷爷我钻过去。你，”赵老爷指点着马小牛，“你陪这小王八蛋去，现在就去。一路往山上走，你一路就捡他李狗蛋最不爱听的那‘鹅鹅鹅，曲颈向天歌’大声地喊，看这小王八蛋敢打你不？！到了山上，你看着这小兔崽子钻胯。完不了事，你们俩就都别回来见我都别回来吃饭。奶牙还没退干净的些小屁孩，就这么不知道团帮结伙抱成佗。照此下去，今天你老子们就是千辛万苦撵走日本人，很快，明天日他人就又要来糟践咱！不从小把你这股子邪气镇唬住，等你长大有本事了还不反了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赵老爷边说边拿起自己座下的蒲团，狠狠扔向李狗蛋和马小牛。

惊惶的马小牛拉起惊惶的李狗蛋，一溜烟跑出了哑巴家的院子，上了左家山梁，去给磕头、钻胯。

2.在路上，马小牛问李狗蛋：“赵老爷是你亲爷爷？”

李狗蛋皱着眉头：“不知道。”

马小牛：“可我怎么觉得，他对你就象俺爷爷对俺一样？”

李狗蛋：“额也觉得他……象是额的亲爷爷一样，可额问过额妈，额妈说赵老爷不是额的亲爷爷。哎，小牛哥，额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要发誓：绝不许对外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