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春轩外，慕容凌霜不由笑言：“‘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姐姐这处‘及春阁’，倒是取的这意境，果真雅呢。”慕容凌雪但笑莞尔，只道：“霜儿那处‘疏影阁’，不也取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意。”一旁的慕容凌霜不置可否地笑笑：“怎么，姐姐不打算请霜儿进去坐坐？”慕容凌雪娇嗔一句：“霜儿这话可不是冤枉姐姐么。”遂执起慕容凌霜的手，一道入了内阁。

慕容凌雪琴技不俗，阁内自然少不了一把古琴，想这名为“惊鸿”的古琴原是当日慕容郡王遣人特地去江南寻了来的，名贵非常。也惟有如此上好的琴，才配得上慕容凌雪指下流淌的天籁之音。纤手抚过琴身，“果然是上好的檀木。”慕容凌霜赞道。慕容凌雪轻轻撩拨几下琴弦，可见她对此琴爱惜非常。慕容凌霜凝眸片刻，方如玩笑道：“姐姐不开心呢，可是不想入宫？”心跳漏了一拍，不过是轻轻巧巧的一句玩笑，便已让慕容凌雪乱了心神。

见慕容凌雪颇为无措，慕容凌霜了然地笑开：“姐姐既不想入宫，何不禀明了爹，让爹想想法子。”慕容凌雪却不若慕容凌霜这般轻松，叹道：“如何不想呢，只是你我早已是待选秀女，如何能改。”眼波流转，慕容凌霜倒依旧是笑语盈盈：“这法子不也是人想出来的么，姐姐如何知道毫无办法了呢。”听慕容凌霜这话，倒是成竹在胸：“姐姐，咱们都是慕容家的女儿，入供侍奉君王原在情理之中，只是以姐姐的才智，一旦参选便定能选上，况且皇上如今有事尚须依托爹，霜儿不想，同姐姐成了那娥皇女英。”

慕容凌雪虽只大慕容凌霜一岁，却处处有个姐姐的模样。这对姐妹打笑便是亲密无间，见慕容凌雪这般，慕容凌霜心下自然不忍：“姐姐原是冰雪聪明的人，只是自个儿摊上的事倒也难处置。霜儿倒是有个法子，可保万无一失，只是姐姐得答应霜儿一件事才成。”慕容凌雪一扫方才的阴霾，忙追问着：“何事？”四目相对，慕容凌霜眸中的璀璨更是胜过满天星子：“霜儿希望，姐姐过得幸福，连带霜儿的那一份，一起幸福。”声线平缓，却带着一分蛊惑。一起幸福呵。

幸福么，她慕容凌霜何尝没有想过。原以，自己会同娘一样，嫁一个意气风发的夫君，生育一双儿女，整日相夫教子，这一生便也就在温暖的平淡中过去了。然而那不过是年少时的憧憬，八岁那年，在爹看她和姐姐的眼神中，一切却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入宫为妃，仿佛是早限定的戏，只是如今才开演罢了。慕容凌霜素来随性而为，只是那些自由的日子怕是再难回来了。

寥寥数语，慕容凌雪已明白慕容凌霜的意思。这计策倒也真算得上是万无一失。然而，讶然于方才慕容凌霜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慕容凌雪怔怔开口：“霜儿，你难不成也。”轻摇臻首，眸中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不，姐姐，霜儿很明白自个儿在做些什么。”抬眼望去，及春阁后的柳絮已是洋洋洒洒，漫了整个河塘。恍惚间，慕容凌霜轻柔笑语：“又是一年柳絮扬起的日子，不知明年是否还会再有这般的光景。放翁曾言‘沈园柳老不吹绵’。这飞散的柳絮怕是再回不来了，即使回来，也不是当初的温柔了。”黯然的，是慕容凌雪怜惜的目光，亦是慕容凌霜迷离的心。

柳絮再扬起时，自个儿是否还能有今时今日的心境呢。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