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思索了一阵:“回皇上,真的没有了。”偷偷瞥见允涵愈加不耐的神色,复诚惶诚恐地补充道:“这半月来,太后娘娘多次遣人到畅璃宫见了静妃娘娘,又赏了不少物什。还有玉贵人小主同惜贵人小主,和静妃娘娘似乎感情颇身,多是叙旧。起先也有不少小主去过,后来大抵没了踪影。”心下有了计较,这二人亦非办事不利,允涵便也不再追究,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怒火消散了大半,余下的却依然在兴风作浪。自己时常担忧着她,她却好,日日闲散自在,仿佛没事儿人一般。如今才明白,她慕容凌霜要的,果然不是荣华富贵,锦绣绫罗。当日,亦非在自己面前故意矫揉造作,这原是她的真性情,不过是自己太想要去改变,反而,弄巧成拙。
聪明如小全子,如何只会派两人前去探听消息,这两人不过是其中的一拨,处处想到,办起事儿才有把握不是。另一名小太监在小全子耳边邀功似的耳语了几句,小全子登时笑逐言开。未免允涵瞧出破绽,才稍稍收敛了笑意:“皇上此刻心里怕是不痛快。奴才听说,御花园往西边有一处隐月楼,僻静得很,少有嫔妃往那处去。皇上不如去散散心,也无须多带人。”心下原是如此想的,允涵自然也就应允了。只带了小全子同两名侍卫,允涵身上亦有些功夫,不输常年行走江湖之人。
慕容凌霜同蝶影两人原本想在御花园走动走动便回畅璃宫去,不料却往西边儿,渐渐步至人烟稀少的地儿。指着前边的一座楼阁,蝶影歪着脑袋,好奇地道:“师姐,那是何处,不如咱们上去看看。”慕容凌霜却没有得影那般好的兴致,淡言:“时辰不早了呢,咱们不如回罢。”蝶影沮丧着一张小脸,好不委屈,小嘴正要嘟起,却由远处飘来一阵清香。双掌一击,此刻的蝶影已溢满了浓浓笑意:“是千层糕,师姐,你在此处等我会子,我一会儿就来。”说罢将‘绿猗’塞到慕容凌霜怀中,人已跑远。无奈地笑笑,蝶影打笑便是贪吃,在葶中,可是出了名儿的。虽说时辰晚了,慕容凌霜倒也不甚担心。蝶影的功夫,即便是十余名大内侍卫,亦未必敌得过她。若论冲撞了哪宫的娘娘小主,蝶影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人,不至给自己惹麻烦。
抬眸望着方才引起蝶影浓厚兴趣的楼阁,心下暗忖,宫中竟也有如此僻静的地方,倒真是难得。稍稍提起留仙裙的裙摆,踏步而上。借着月光,依稀可见匾额处题着三个大字:隐月楼。拾级往前,在第五层时楼已被封住。如此却让慕容凌霜有了浅浅的兴致,返身至楼前,足下轻轻一点,身子已在半空之中,不费吹灰之力,便已登顶。这隐月楼乍一看仿佛少有人问津,顶楼处却布置得异常雅致。于一旁的几案上搁下‘绿猗’,柔和的月光落在松竹林影间,如点点涟漪轻泛。轻浅一笑,慕容凌霜莞尔低吟: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读东坡的《记承天寺夜游》,慕容凌霜打小便爱极了“空明”二字,真真的传神之笔。如今,倒也有了东坡怀民月夜独步的意味。
将‘绿猗’置于眼前,慕容凌霜极为爱惜地轻抚着琴身。此琴乃慕容郡王在慕容凌霜幼时,便特地差人去寻了来的,可是一把上古好琴。教慕容凌霜视若珍宝,不是因其价值连城,只因自己如今身在宫中,此琴便是慕容郡王能留给她的惟一念想了。忆起前些日子自己行事莽撞,冲撞了允涵,也不知爹和族人可有受到牵累。如此,原本清明的心境,不由染上一抹愁丝。纤指撩拨这琴弦,慕容凌霜便爱极了那一曲。回回,便也是那一曲。千年调,一旦空,惟有纸钱灰晚风吹送。尽蜀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尽蜀鹃血啼烟树中,唤不回一场春梦。
刚步至隐月楼下的允涵,乍闻这琴声,心下没来由地一紧。是她,却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