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溜儿的水色珍珠流苏耳边轻摆着，慕容凌霜言语中不乏关怀之意：“累着了么，原本不必急着入宫的，可要去暖阁歇会子。”慕容凌霜摇首示意不必，倒的蝶影在一旁提醒道：“今儿个一早膳房备下了乳茶，这会儿正在小炉上熬着呢，凌雪郡主怕是焦渴，不如就热用些，也好去乏。”见慕容凌雪颔首，在旁侍侯着的雅青已眼尖地从炉上端下乳茶，兑了蜂蜜水，又倒入红地青花碗中，奶白配洋红，倒是好看得紧。

慕容凌雪接过略略尝了一口，笑言：“味道果真恰倒好处，果然是霜儿调教出来的人。”青丝浅垂，眸间淡淡清辉流连，慕容凌霜明眸轻抬，莞尔：“哪里能及姐姐十之一二。”复侧目对公子夜，盈盈语如一泓清泉暖暖：“师兄既同姐姐结了连理，可得好好待姐姐。姐姐若是受了什么委屈，霜儿可是头一个不依的。”展眉笑开，公子夜对慕容凌霜，自是一贯的宠溺：“晓得了，你这丫头，还是这般孩子气。雪儿是你姐姐，师兄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极为妩媚的笑，微掩了失落。慕容凌霜兀自饮了杯茶，柔然面色，嘴角闪出丝涟漪：“姐姐同师兄，真真是一对璧人。”广袖舒舒缓缓地扬起，只为掩去慕容凌雪唇角一缕晦涩。目光所及之处，恰恰放着慕容凌霜入宫时由府中带出的“绿猗”，慕容凌雪静静柔柔地笑开：“这琴，霜儿一直珍存着。”眸光合着景致成一片恬静流转，起唇角一丝弧度淡然：“‘惊鸿’和‘绿猗’是爹为了咱们特意寻来的，且不论其价值连城，单是爹的一片心意，也合该让霜儿视其为珍宝。”

伸芊芊柔荑将‘绿猗’取来，玉指冰兰，轻轻滑过，白皙容颜宛似斐。丹唇逐笑开，蕴一丝恬然，慕容凌霜眉眼间凝着笑意，袅袅起身：“姐姐琴技远在霜儿之上，听一曲，可是三生有幸呢。”十指青葱撩拨着琴弦，款款一曲《凤求凰》。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此曲原为后人据相如文君之典所谱，流传至今。而彼时公子夜相吟和的，乃元人王实甫之作。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待曲毕，慕容凌霜抹淡然之韵蹁跹唇上，凤眸缓缓张阖：“‘凤凰于飞，和鸣铿锵’，姐姐同师兄果真是举案齐眉的佳偶。”这壁琴音二度响起，再无人出声，只静静听着，深远而悠扬。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公子夜第一次见到慕容凌雪时，是惊诧，而慕容凌雪第一次见到公子夜时，却是爱慕。命运何其不公，月老将两段红绳牵至一处，却不肯认认真真地打上一个姻缘结。

一个，是国士无双；一个，是绝代佳人。原该是不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奈何天不遂人愿，生生得将这段红线隐埋了太多的坎坷。从相识的那一刹那，便注定有太多的忧扰。也许惟有如此，多年后公子夜再想起时，才依然是那般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