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是通用历1774年的最后一天了。12月30日这一天的天气虽然愈发地寒冷,但对于近在咫尺的新年,人们的热情也愈发地高涨。
“色狼,这个新年你是打算在这个别墅里冷冷清清地过呢,还是去你父亲那里?”书房内,微弱的阳光挤过茶色的玻璃窗,懒洋洋地落在红色的地毯上。黑头发的贴身侍女趴在高背椅的扶手上面,用自己纤细的手指蹂躏着少年褐色的短发。
被少女弄得不厌其烦的修拉,站了起来走到书房落地窗边看向外面。从这个角度望下去,正好可以看见淡金色头发的男孩在花园的水井旁打水。
自从了解到贝拉特瑞斯那几乎和修拉同样糟糕的体质后,少女战斗大师开始有计划地给这个长期营养不良的男孩在餐桌上强行加餐;同时在日常的家务中分给这个男孩一些刚刚好达到他体力极限的工作,美其名曰:“系统性强化锻炼”。
加餐的方法卓有成效: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短短几日贝瑞原本瘦弱的身形便开始饱满起来,脸上也红扑扑地充满了健康的血色。但是另外一个奇怪的现象让克塞困惑不已:贝瑞的负重上限是二十磅,超过二十磅的物体,男孩根本挪都挪不动;而低于二十磅的物体,他却可以和常人一般毫不吃力地抬起来,甚至在耐力方面他比正常人还要强一点。如果一个人的身体真的虚弱到连二十磅的物体也无法负重的地步,那么更轻些的他也会感觉到相当吃力。而贝瑞的情况却是对任何不超过二十磅的物体都可以轻松举起。这种现象很像是某种魔法造成的效果,限制了他承重的上限。
“那个小鬼……你确定他身体没有受到过魔法或者诅咒的影响吗?”克塞走到修拉的身边,挽住他的一只胳膊贴在胸前。
“绝对没有。侦测魔法反应和侦测诅咒都没有发现异常――预言系的法术是绝对无法被豁免的。我曾经对贝瑞使用过蛮力术,但是他却依然无法负担超过二十磅的重量,真是奇怪啊!”修拉捋了下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今天下午,我们还是回去吧。”
“是啊,古怪的体质……哎?你说回去?回哪里?”
“回到我父亲那里。已经有十年我们没有在一起快快乐乐地过个新年了……自从母亲死后……”修拉的话语里满是回忆带来的伤感,没有被克塞挽住的手臂按着落地窗光滑透明的玻璃,灵巧修长的手指在凝集了些许水汽的窗子上留下了白蒙蒙的清晰轮廓。透过指尖的印痕,少年眺望远方:“那天我和父亲好好的谈了一次,这才发现我和他之间的隔膜达到了怎样的厚度――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层让我诅咒的隔膜还是因为当年我自己的任性而在我和父亲之间建立的……”
他突然回过头俯视身边的少女:“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是我自己将自己与父亲隔离开来,当我忍受不了这种孤寂的时候,却又反过来再怪罪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你突然和我说这些东西?脑子被冻坏了?”克塞抬起她那秀丽无双的面孔表情古怪地问。
“没有什么,只不过这一年过去了,回头想想以前的事情,突然感慨满多的……”
“啊啊,果然脑子冻坏了呢!”
“……”修拉一副受委屈的表情。
克塞看着他那搞笑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她收起笑容,闭上眼睛,将有着柔顺璀璨的黑发的脑袋温柔地靠在了褐发少年的肩膀上:“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的心情,我都理解;你的感受,我都明白。有我在你的身边,你永远都不必为过去的恶梦所袭扰。”
修拉扳过少女的肩膀,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并不宽阔的胸膛上。
冬日的阳光透过浅茶色的玻璃落地窗,在书房的地面上留下两人模糊而温暖的剪影。
五体投地的分割线
一驾巴布里亚城内常见的计程马车停在了旧城区一幢看上去颇有年头的灰顶白墙双层住宅前。由于前前后后都是如此颜色样式类型的建筑物,所以这幢住宅显得相当不起眼。
“灰街10号到了,少爷,还有小姐。”穿着褐色破旧厚夹衫的马车夫恭敬地对后面车厢里的乘客说。
首先从车厢里跳下来的是黑发黑眼充满活力的十五六岁少女。接着从车厢里出现的是褐发的英俊虚弱的贵族少年。由于行动上的不便,当他踏出车门的时候身体不小心失去了平衡。后面的金发绿眼的男孩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才没让他摔下马车。
“怪物女人!不要在那里站着发呆,过来帮忙扶一下啊!”
绿眼睛男孩如此地大叫着。
当三人都在平地上站定后,少女从腰间掏出两个银币弹给马车夫:“不用找了。新年来了去买件新衣服吧!”
马车夫扬起鞭子耍了个鞭花,在寒冷干燥的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新年快乐,好心的小姐!”之后他驾着马车去招揽下一位乘客。
这三人正是克塞、修拉和贝瑞。由于独眼炼金师亚伯的一个试验正进行到了关键部分,打算这两天通宵泡在顶层阁间实验室里(就是乔素娅曾经用过的房间),所以独自一人留在别墅里看家。
拉响大门右边的绳子,一阵清脆响亮的铃声在房屋内响起。很快侍卫队长巴斯卡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我就猜到会是少爷你们……咦?这个孩子是谁家的?”巴斯卡看见了两人身后的贝拉特瑞斯,好奇地打量着,“你们俩的?”
“没错。”克塞顺着侍卫队长的冷笑话说下去,让在场的人都先噎了一下,“我们家的小男仆呢!”
自讨个没趣的某大叔把三人带进了房间。
很难相信这幢看上去是某个富裕平民或草根贵族住家的小楼竟然会是法亚左相在巴布里亚的住所――这并非是左相哈林本人有多么艰苦朴素,而是左相时常待在安达兰宫内处理政务,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半不回来,这个住所也就可有可无。不过考虑到左相哈林有不少平民朋友因为身份无法进入安达兰,有这么个住所要找他似乎也方便些,所以这住所便保留下来以做招待访客之用。这地方现在由侍卫队长巴斯卡全权负责,手下侍卫连同仆人亦不超过二十人。
“父亲不在家吗?”
“老爷现在还在王宫里工作,晚上还有国王陛下主持的新年晚宴,至少也得明天才可能回来。”侍卫队长回答。
明天啊……修拉有些失落,本来还打算和父亲一起过新年的……他的表情全落在了一旁贴身侍女的眼中。
于是克塞弯下腰,对小贝故意眨眼道:“小贝啊,晚上让哥哥姐姐一起去安达兰宫混晚饭和宵夜如何?”
呃?巴斯卡和修拉听到这话全愣了。
早已和克塞心有灵犀臭味相投的男孩心领神会,装出天真的模样雀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