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起来真舒服。”一边这么说的朱一边踢下木屐跳到沙滩之上一阵狂踢。此时她已经在路上消灭了手上的所有食物,还追加了两份香港钵仔糕。
“朱,你这样子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我地顶着她所制造的沙尘暴,拣起她的木屐。
本以为她会大喊道:“管他那么多!”然后扬得我灰头土脸才甘心,想不到她只是嗯了一声就静下来坐在了一块黑褐色的石头上。今天转性了?结果证明是我太天真了。
她抬起左脚,对着我说:“给我穿上!”
“咦?”
“我现在是黄石公,你现在是张良,给我穿上木屐。”
“这里又没有桥!”我真是被这个任性的大小姐弄得是哭笑不得。
对我的尴尬处境看不下去的木下藤吉郎,站出来说道:“对不起,请还是让我来代劳吧!”
“不行!你又不是拣起木屐的张良!”
真是一个怪主意一堆的公主。我们这里的闹剧,已经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看客,再被指指点点我可受不了。无奈中,我只好蹲下来,捧起她的脚拍掉沙砾,套上木屐。
要说这是个苦差事,我的良心会不安,毕竟她就连脚趾都美得像是刚从海里采出来的极品珍珠一般。令人难受的是刺在背后的那些视线,无不透着露骨的嫉妒和敌意,我毫不怀疑他们一旦找到机会就会盖我布袋。
“好了,黄石公大人!现在可以给我的《太公兵法》了吧?”我是想开个玩笑,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做出反应,何剑斌也别过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这些石头好怪,我刚才在市区里也看到了许多模样差不多的。”这时朱拍着被拿来当板凳的大石块说道。
“啊,这个是扬声器。”我看了一眼,便将我刚从导游手册上学到的东西拿来现学现卖,“蝉鸣是夏天的风物诗,但是引进来蝉会对树木造成伤害,于是八岐市政府就想出了个折衷的方法:从5月1日凌晨开始,用这些隐藏的喇叭来播放蝉鸣的录音。”
“真是大手笔呢。”
“这也没办法,八岐市是个以旅游经济为主体的城市,不得不变得法子来讨消费者的欢心,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啊!”我说,“看!谁来了!”
在不远处,停着一辆大型客车,在一个和服男子的带领下,八岐市政府的高层官僚在魁梧警卫的护送下鱼贯而出。
这名和服男子就是前面所说的翻译官猪俣征四郎之子,八岐市人民代表猪俣康夫。他现在已然过了知天命而到了称花甲的年龄,半秃的白发经过细心的梳理,但完全没有经过染色。
他穿着前面挂着一个小绒球的那种黑色正规和服,左手执荷灯,右手拄着拐杖,走在官僚队伍的最前面。沙滩上熙熙攘攘的群众像是摩西面前的红海一样自动分了开来。所不同的是摩西分红海是借用了神的力量,而猪俣康夫凭的是自己深厚的政治背景。
猪俣来到海边站定,在身边的秘书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将荷灯放到水面上。
这时,我的视线捕捉的了一个相当鹤立鸡群的人,他的醒目程度就像是在一堆的蓝球里掺进一粒红球一样,注定成为众人的焦点。
“那不是国民进步党立委陆乾新吗?”
在周围都是穿和服的情况下,顶着古代汉人常带的方头巾,穿着宽袍大袖,仿如进京赶考的学子一样的陆乾新,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他现在才刚到四十岁,在政坛上算是小辈,不过他的来头不会比猪俣征四郎小多少。
他的祖父,正是军界大佬陆平倪。
陆平倪在军校时代就开始追随有着“静默的雌虎”之称的西征军司令连雪莹大将,在她因为丧夫之痛而私自攻屠印度之时也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战争结束后,他和连雪莹等人一起登上军事法庭的被告席,拒不认罪,最后被判圈禁在家。常有人说他对连雪莹是有仰慕之心的,只是因为她已经心有所属才不得不放弃而在老家奉父母之命成婚。
闲居在家的陆平倪很想培养自己的长孙陆乾新来接自己的班,可不知为什么陆乾新突然迷上了国民进步党的那一套国粹主义。他那发髻可是实打实留出来的,从十八岁那一年开始就没剪过。有传言,在一次私人性质的宴会中,喝得醉醺醺的国民进步党主席邱宇瞻拍着他的肩说:“复古到这种程度,你也算是国宝级的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荷灯买来了。”木下藤吉郎提着鼓囊囊的纸袋走了过来。
我回头又看了几眼,仿佛是要将他们的模样印在虹膜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