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感觉?”久远还不知就里。
“你啊,是不是喜欢清雕?”非要让我说出来这两个字,真是牛皮灯笼不点不亮。
“喜、欢?”他失神地重复一遍,“喜、欢?你说我喜欢清雕?”
我模仿缕娘当初看我的那个表情,把“你是白痴么”这行字写在脸上。
久远呆滞,随即爆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男人哎!一个男人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很不正常吧!”
也谈不上不正常,男风由来已久,不然这秦楼楚馆的生意也不会蒸蒸日上。不过这种风花雪月的地方只是逢场作戏,都说烟花之地没有真感情,谁喜欢谁、谁爱上谁,谁能分得清呢?
我觉得有必要为久远洗脑,在荒山上住了近二十年,生活枯燥又无聊。估计他那个师父也不会跟他讲这些男欢女爱的事,呃、虽然我讲的是男欢男爱,姑且算在一类吧。
“怎么说呢,喜欢,真的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简单到凭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倾心,也能缠绵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说容易是容易,说复杂也很复杂。喜欢一个人会让你的心变得很小,除了他以外什么都装不下。同时你的心也会变得很大,因为你装着的那个人就是你的全天下呀。”
滔滔不绝过后发现久远一头雾水,我耐着性子继续引导。“现在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清雕呢?”
久远低头想了想,抬头看看天,又低头想一想,最后回答我:“不知道。”
我想我绝对能听到我的七窍玲珑心碎成八瓣的声音,怎么会遇上这么迟钝的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在秦楼楚馆待了几天,见风使舵的本事有没有长进我不知道,不过看人脸色的水平倒是有了很大提高。“小离你不要生气嘛!”
我挤出一个微笑:“我不生气,我没有生气。这么点小事就生气的话本姑娘早就被你气死八百回了。”
“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是不是我不生气你不高兴啊?这么期待我生气,想让我多长几条皱纹嫁不出去咩?
“你是不是不想清雕接客?”换话题吧换话题,不然我真的会被他气死。
久远不假思索地点头。
“看到他为了其他人打扮,对其他人笑,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久远继续点头。
如果当事人不是久远,我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是爱上清雕的征兆。不过面前的迷糊蛋是另类,一定要从长计议。
“那我们去砸了他的生意,怎么样?”邪恶地诱拐小动物。
“他会生气的。”岂止生气,说暴跳如雷也不夸张。尤其主谋者是我,足够他火冒三丈了。
我故意摆出为难的表情:“那为了他不生气,也不至于迁怒到你头上,我们还是乖乖去厨房吃点好东西吧!”
“不行!”久远拒绝得很坚决。
“可是清雕会生气……”后果一定很严重。
“生气也不行,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不如我们帮他赎身吧?”多么天真的人呐,遇见他我何其本事!
“缕娘是不会放掉这棵摇钱树的。”再说我们也没钱赎这位头牌。
久远似乎很想把清雕解救出来:“那我们去求缕娘,诚心一点。”
那个嗜财如命的女人是不会为了一点诚心放掉头牌的,诚心值多少银子一两?再说那位大牌我们也养不起,看他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难道敲锣打鼓带着他去街头卖艺?卖笑还差不多。
“现实一点,如果你不想清雕待在秦楼楚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待不下去。”
“怎样才能待不下去?”久远变身成私塾里的好学生。
我邪邪一笑:“当然就是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咯。”
当天晚上秦楼楚馆爆发出有史以来最轰动的声音,远近闻名的四大头牌“婀娜多姿”其中两位为了一个客人争执不下,周围看客把秦楼楚馆围得水泄不通,光是酒水小菜的银子就让缕娘合不拢嘴。
“小茉莉,这是你的主意?”缕娘心情大好,对我眉开眼笑。
小茉莉?为什么缕娘想出来的花名都奇奇怪怪的?茉莉、莫离,算了,我忍。
“缕娘你不是一直抱怨清雕恃才傲物么,有人能挫挫他锐气不是正好?”我淡定地品了口香茶。
“是啊是啊,那的确不错。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多多会上场跟他杠上了?”缕娘柳眉微蹙盯着台上的久远――现在应该叫他多多。
轻挥绣扇,我盈盈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挑拨久远实在很容易,只是跟他说如果清雕没有客人那么他自然不能留在秦楼楚馆了。久远想不出有谁能抢走头牌的光环,于是在我暗示下挺身上台。本来他就长得好看,再经过龟奴的巧手装扮更清秀脱俗。
光说姿色他或许及不上清雕,不过久远胜在性子随和。微微一笑好像三月春光灿烂,和煦而温暖。这一点冷静自制的清雕无可比拟。而且清雕的头牌名号打响已久,云莲镇方圆百里都不陌生。现在有新晋佳人上场,久远显然比清雕更招人眼光。
现在两大头牌正为了办事途径此地的六王爷争得不亦乐乎。
“你在搞什么?”清雕皱眉,“你不在房里待着反而打扮得花枝招展上前台来干嘛?”
久远嗫嚅着说:“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我、在、接、客。”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久远软软耷拉下肩:“我知道啊。”
清雕双手交叉冷笑道:“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干什么我就在干什么。”
“你!”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场毫无营养的对峙,六王爷打了个哈欠问:“两位……你们不是要献艺么?”
“啊呀,怠慢了六王爷。”缕娘风姿绰约地扭着腰上前,“婀婀、多多,不如你们合奏一曲给王爷接风。”
“不行!”对峙的两人异口同声。
看起来他们铁了心杠到底了。我为六王爷哀悼,他大概没到过这样的青楼吧。
“你们两个别太过分,到底谁是老板?是谁在当家?是谁做主?是我还是你们?!”缕娘也不甘示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台上两人作泼妇骂街状。
这话听着耳熟,貌似当初我也跟久远说过一次。再看缕娘,不愧是纵横花街多年的美人,即便泼妇骂街也不会有茶壶的感觉。
“老鸨,少嗦!”要说气势清雕更强,吼完了缕娘吼久远,“我是秦楼楚馆的头牌,云莲镇花街第一红人,你凭什么跟我抢风头?”
久远难得勇气可嘉地回嘴:“缕娘说让我挫挫你锐气很好,省得你目中无人的日子过惯了,忘了自己不过是个风尘中人。”
不知道缕娘是不是这样跟久远说的,反正清雕的冰冷视线已经扫到缕娘身上。
“缕娘你冷不冷?要不要我上楼拿床棉被给你?”
“好像是有点冷。也不用拿被子,再泡点热茶去。”
“那个谁,对对,就是你。麻烦你去泡点热茶来。拿我的招牌茉莉花香片,再放一调羹蜂蜜,有缓解紧张的功效。”
久远还在挑衅:“小离也说了,不能由着你这么欺负我。我们只是走霉运才不得不在秦楼楚馆暂时安身,等发达了以后才不会跟你有半点关系。怎么说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早晚会离开的。”
我有这么说过么?没有吧。我只是叫他顾着自己别被欺负,后面那些清白不清白的话可不是出自我口中的。完了,这下肯定会被清雕整死。
“缕娘我上楼去一趟。”
“怎么了?”
“好冷啊,裹棉被不好看我拿件披风。”
“小茉莉我们还真是一条命。”
我不大想跟花街老鸨一条命,不过事实如此也没办法否认。刚想溜之大吉躲避清雕那冻死人的眼光,就听到久远一声大喊:“我不要――”
又怎么了?
“王爷你还是到我这边过夜吧,他不好。”久远拉着六王爷想上楼。
“王爷――”清雕冷冷清清的声音别有一番韵味。
怎么不知不觉两个人的抬杠的内容已经升级到过夜问题了?
清雕毕竟是老手,轻解纱衣风情半露,看得我差点流鼻血。这男人一身冰肌玉骨衬着一张旷世美颜,真是、真是、不做这一行都浪费。
“喂!”久远眼见清雕的纱衣就要落地,连忙转身帮他披好。“王爷他太不知自爱了,你不要跟他去,会被他带坏的。”
六王爷大概呛着了,抽出丝帕捂着嘴不停咳嗽。
“还是不知自爱的更解风情。”清雕不露痕迹地替久远拉好领口,对六王爷莞尔一笑。
我一向不信美人有“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这么夸张的魅力,没想到清雕一笑我的口水就泛滥了。
“那个……我好像没有说过要找人陪宿吧?”六王爷“咕嘟”吞了口香茶,慢条斯理地化解了这场争宠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