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灯夜战,风雨无阻,历八个多月奋战,一座高五十米、长二百米拦河大坝,竣工落成。远远望去,似横空出世,长虹般巍峨壮观。
叶辉对任何工作,总要出人头地,独树一帜。这一壮举,无疑是汇江空前业绩,将载入史册。喜形于色,意于言表。
要说叶辉其人,很有魄力,又最低能,很睿智,又最愚蠢,很要强,又古通今最轻浮,常别出心裁,搞些花架子东西,既可邀功,又使人眼花燎乱。于工作,可说“投入”,追女人,始终不渝。用王谦的话,叫瑕不掩瑜,生活小节,一语定音。对上,八面玲珑,对下,不苟言笑,谁一语相背,便招来不测命运,是个奇特两面人,炙手可热。在彰州,尤其各级干部,对他的一切,错与对,是与非,绝对闻风而动,紧跟照办,包括花边新闻,噤若寒蝉,谁口无遮掩,祸从口出,只会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与小霞关系,一调来不久负责人,略有微词,不仅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家破人亡,一败涂地,叶辉常委照当不误。久而久之,在人们心中,只知惟命是从,不知还有上级组织。就修库筑坝而言,几个副手心中虽有不同看法,从内心支持肖冰论断,还得点头哈腰,深表拥戴。那次岳萍与他舌战,在这里可说地老天荒,石破天惊,叶辉主政以来“亘古”未有的奇闻,犹似他们顶撞了叶辉,一个个吓得失魂落魄,人人自危,讳莫如深,有种大祸临头之感,岌岌可危。虽不少人心中窃喜,似股春风,多少吹去心中怨气,如一屡阳光,照亮习惯的人生,表面还得装出义愤填膺、同仇敌忾之举。也有人暗暗惊惜,岳萍将会为此付出终生。
叶辉的高压,把这里人愚昧和奴化了。
为纪念大坝建成功绩,叶辉特指示郝辛雕刻了座纪念碑,高高耸立在进入大坝一方,碑上除刻有修坝涌现出先进集体与劳模外,用心良苦,显眼碑面上,大咧咧隽刻着总指挥长叶辉、副总指挥长郝辛大名与职衔,以示千古留芳,永传后世。碑的另一面,专门刻有叶辉题词:“双手锁住漏水河,千年恶水泽桑田。”气势雄宏,让人仰慕。
为上下呼应,扩大影响,进一步置对方于死地,《汇江晚报》由赖青授意,加大宣传力度,图文并茂,在头版头条显要位置,除刊登大幅照片、长篇通讯外,赖青尤感不足,亲自捉刀,写了篇语意尖刻的社论,文中除为叶辉、郝辛歌功颂德,话锋一转:它是阶级斗争产物,在批判小脚女人两条路线激烈斗争中又一伟大创举与硕果。社论特别指出:目前社会上拿枪敌人被打垮,暗藏的不拿枪敌人虎视眈眈,待机发难,进行反扑,其幕后支持者,摇旗呐喊者,人还在,心不死,明目张胆为这些阶级敌人撑腰,有的暗中煽阴风、点鬼火、造谣中伤,为牛鬼蛇神鸣冤叫屈,以待东山再起……
更有甚者,矛头直指漏水河大坝:说什么没有资产阶级权威,就修不成这样大工程,让我们用铁的事实,给这些哀鸣唧唧秋虫迎头痛击,粉碎资产阶级猖狂进攻,我们要以一天等于二十年的干劲,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文章见报,全城大哗,字里行间,杀气腾腾,不少人有大祸临头之感。
这篇社论是因争论被逼刊登。
《汇江晚报》社长兼总编石碧因与赖青分歧,几乎挂冠而去。
叶辉与郝辛看了,高兴得手舞足蹈,掸冠相庆,叶辉抱起小霞在室内旋风般转着,妄情地:“我的心肝宝贝,这道大坝,为我搭出上天梯,铺就金光道,进军汇江,指日可待”。
小霞被旋得晕头转向,差点呕吐,稳下神后,心里不由咒道:‘如今邪乎了,咋心越狠的人官运亨通?真有那么一天,即使当了天王老子,总熬到甩脱之日,这人不人、鬼不鬼混下去,她不信彰州人都是聋子、瞎子,看不出来,只是畏惧他才装聋作哑罢了。’
官场上风云变幻,也让她学乖了,不少干部因对他稍有微词,结果落了个悲惨下场,想到自己与虎同榻,总是胆颤心惊。她清楚,叶辉最恨背叛他的人,他若叫谁五更死,阎王不敢到天明。因此处处小心,虚与委蛇,同床异梦,怕一不慎招来横祸。只怕叶辉仍不放弃对她的占有,试探地问:“你到汇江,我怎么办?”
不想,叶辉把握十足地:“调汇江,也给你个带长字的,咋样?”
小霞绝望了,看来此生再难逃出他的魔掌。心是这么想,不敢表露出些微不快,让其窥觉,故投其所好,撇了下嘴:“我的大书记,只怕我没那能耐和福份。”
叶辉见她香气微喘,更显小鸟依人,十分亢奋,就象个屠夫,一天不见血就手痒难耐,上去把她剥个净光,抱起来向床上抛去。
赖青意犹未尽,要汇江各单位及所属市县,领导带队,组织参观,现场取经,来个遍地开花。一时,通往漏水河大坝,汽车川流不息,人涌如潮。
为配合赖青一片苦心,叶辉泯灭人性地指示郝辛:给肖冰、淑菲等人,每人做了个大牌子,上面分别写着“小脚女人xx”、“右倾分子xx”等,用他发明的细铁丝系到脖子上,挂在胸前,安排到显眼位置,名为劳动,实供展览。
叶辉可说出尽了风头,夜里抱着小霞玩够睡足,白天唾沫飞溅向一批批参观者大吹大擂:什么造福当代,泽及后人,惠及百姓,赢得民心。说穿了,他有高瞻远瞩,气魄弘大,具有寓伟大于平凡可贵精神。话锋一转:什么杜绝纸上谈兵、空喊口号啦,不能坐等上苍恩赐啦、敢干别人不敢干的事,敢想别人不敢想的东西,云云。最后归结为:“这是反击右倾,全民动手的伟大创举。”有意把他和郝辛在工地劳动做作照片,放得足有一尺大,夹在宣传栏里,挂在最佳位置。一瞧二听三参观,可说效果空前,不明真相的人无不啧啧称奇,折服其自力更生盖世之功。
叶辉因“通宵达旦奋战”,身感不适,在小霞处戳狗逗狗。这天,汇江市直部分单位受命来参观,郝辛也不忘露一手,卡腰挥拳,口无遮拦地:“奶奶的,那个小脚女人耍资产阶级权威,拒不设计,想卡我们脖子,不照样修成了?”
一名不知趣的女子问:“这么说,是你们自行设计的?”
众人看时,这女子约二十三、四岁,细高条个儿,白中透红的脸上,两眼透出机敏、睿智、泼辣的目光,穿着随意,却干练、利落。肩挎黑色小包,胸挂照像机,更透出几分英气,来人中不乏认识她的,是《汇江晚报》颇有名气记者亚男。
这亚男是新中国培养出的大学生,从北京一所名府新闻系毕业,本可留在首都一权威媒体,她志在基层,认为只有贴近生活,才更能体验到日新月异变化,为沸腾的祖国建设呐喊、助阵。放弃了大城市优越条件,远来汇江,坚辞机关工作,到《汇江晚报》当了名记者。
亚男初赏弘愿,整天乐呵呵,笑容灿然,对周围每个人亲密无间,刚来一年多,就踏遍汇江山山水水。风风火火性格、雷厉风行举动、细腻流畅文笔、灵巧奇诡构思、披肝沥胆苦干精神、敢爱敢恨个性,可说才气与勇气齐名,很快就崭露头角,对不为名、不为利、默默无闻老黄牛式工人、农民、基层干部、知识分子,被她一个个挖掘出来,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眼前,名声大噪,《汇江晚报》为此曾一度“供不应求”,深得领导和同行好评。但她对一些丑恶现象,亦时有挞伐,致使有人不快,褒扬与贬伐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