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无一计,愁肠百结,###烈火熊熊燃起,他开始眼花缭乱,吃不透这场运动对自己福耶!祸耶!毕竟宣传部长出身,虽无资格再看党内秘件,对《两报一刊》文章,中央###首长讲话,一字一句都不放过,犹似虔诚信徒,整日弓着个背爬在桌上,研究每句话含义、份量。终大彻大悟:真乃天助我也!蓦然而至的欣喜令他情不自禁,首当其冲,打倒走资派,按他的理解:走资派必然是当权派,自己无官一身轻,这不是难得契机?不能再蛰伏下去,要殊死一搏,真乃祸兮福所倚。一时神游万里,凭他的才智,下步方略已露端倪。对中央###首长讲话及《两报一刊》精髓,虽略窥门径,尚不足蹬堂入室,想:‘谁能保证睿智果断不会变成刚愎自用?’面对眼前纷乱局势,宜慎、宜稳。决断过急、过快,错漏失误难免就多,一定要苦心孤诣,步步为营。至于姓刘的,已成反水覆舟,除掉心腹大患,指日可待。他深谙这是势力投资难得机遇,如不能潜心驾驭,永远难赏平生之愿,要一展宏图,必趁此爬上巅峰。但十分狡猾,又不想拿自己政治生命孤注一掷,继续锋芒内敛,含而不露,在幕后掌舵,推出心腹打头阵,用他的话:先玩冒险边沿游戏,打擦边球,一试水的深浅,退则悬崖拉马,决不可信马由缰,往崭下跳。进则总揽全局,坐收渔利,在汇江大可君临天下,为下步出人头地打下坚实基础。
为实现他的谋略,分别,而不是集中与心腹授意,第一个便想到“暗室结盟”的叶辉。
他清楚,别说叶辉与他和王谦之交情,光被姓刘的让他停职坐了几年冷板凳,听说四清后期他堆积如山问题,已一件件浮出水面,要不是###起救了驾,不仅难再官复原职,怕还有牢狱之祸,命运堪忧。既成破罐子,还怕摔?伸给他根稻草,定会冲锋陷阵,当个马前卒。
岂知,叶辉已自身难保,虽然四清后期,老组织部长升任副书记兼主持彰州工作,仍以四清工作队总负责人身份出现,###起,四清不了了之,叶辉因人品卑劣,飞扬跋扈,人尽皆知,干部群众早忍无可忍,口碑极差,恶评如潮,劣迹如老太婆缠脚布,越抖越臭,已成绯闻与丑恶化身、始作俑者,四清未来得及处理,群众决心把他送上审判台。没曾想豪情万丈的他,众叛亲离,成孤家寡人。
彰州人同仇敌忾,揭出的罪行,枚不胜数,填东海犹恐有余,一开始便颓势显露,再无招架之力,万念俱灭,被批斗得人没狗样,似晒蔫了豆芽,尽管饥不择食,不择手段招兵买马,组织虾兵蟹将,当自己御林军,奈收效甚微,群众似秋风扫落叶,锐不可当攻势,当年威风八面、一去不返,早没情没趣,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接赖青信,清楚这位智多星是他唯一救命稻草,利用后半夜空隙,在几个心腹护驾下,急急如丧家犬,提心吊胆潜出重围,赶来汇江,经赖青舌如利剑、口若悬河对时局分析和下步谋略,犹似给他泄了天机,本已心如枯木、死水一潭的叶辉,立时横刀勒马、杀气腾腾:“赖部长,为扭转秃势,我惟你马首是瞻,哪怕报了姓刘的一箭之仇。”再次信誓旦旦:“将永世追随你,终身不渝。”
赖青见他死灰复燃,是难得过河卒,显得温文尔雅,浅赏辄止:“不,你也太低估自己,乱世方显英雄本色,我们目标,何止一个区区姓刘的,首先是夺取汇江全面权力。月盈则亏,器满则溢,如果我判断无误,在这风云诡谲、变幻莫测形势下,作为汇江头号人物,无论他有无问题,已是黑线人物,触目靶子,必倒无疑,谁敢保就是保皇派――即老保,从中央###首长讲话,不难看出,是没有出路的。只会给我们打倒他添佐料。”
叶辉对赖青本就追慕不已,听了他既断然干练、又独到周密方略,处惊不乍,仍似闲庭信步,茅塞顿开,本已信心萎缩,对未来早失去奢望,泯灭了的野心,终又膨胀起来,但一想到眼下处境,刚升起来的温度,又降到冰点:“目前,彰州形势……?”
赖青满有把握:“只要联起手来,我这里支持,不久,让你由被动变主动,医学院的王闯,已成气候,我设法‘收编’他,但这人只会冲冲杀杀,是个亡命之徒、头脑简单的家伙,我想从你那里调个高参,如配合默契,一举可夺取汇江半壁江山,汇江既‘沦陷’,一个小小彰州,不攻自破。”
叶辉进军汇江,贼心不死,早想有个先锋,替他“踩点”,听赖青一说,迫不急待地:“谁?”
“陆文逊。”赖青说:“我认为此人既足智多谋,又忠心耿耿。”
叶辉一听,不谋而合,不由吹捧道:“赖部长真是慧眼识英才,有你这伯乐,何愁攻无不克的堡垒。”叶辉想的正是此人,如此默契,真是上苍安排。忙说:“啥时候来?”
赖青成竹在胸:“很快,先‘收编’了王闯,再让他出山,作幕后指挥。”
赖青刚要与叶辉分手,刁锋不请自来,正中下怀。
刁锋自###起,没敢来见赖青,其实他并没向赖兰吐实话,按他想,这乱世之秋,他比自己好不到哪儿,怕也是一身狼狈,再没了平日威严。抬眼望时,使他大惑不解,比以往更显精神,仍干练、利落,一张胖瘦适中的脸,因保养得体,白嫩如初,大背头还是疏理得整洁光亮,金丝眼镜后面一双眼,除偶显杀机,平静如水。穿一身深蓝色中山装,脚上皮鞋明光锃亮。举手投足,仍有股先声夺人领导派头。虽平静、随和,却显凛然不可侵犯之势。与他惊恐卑微及叶辉因性欲过度下坠两腮之态相比,可说天上人间。不仅如此,小院里鲜花盛开,清香扑鼻,屋檐下挂的鸟笼,不时传出悦耳鸣叫。在这种气氛下,居然稳坐钓鱼台,不愠不火,不急不躁,修身养性,还有闲情怡致玩鸟弄花,完全象置身局外之人,心里立时萌生出几分嫉妒,几分不满又有羡慕和敬佩。
这正是赖青征服部属招数,让人对他莫测高深,在任何人面前,尽管内心翻江倒海,五内俱焚,外表总给人处世不惊、胜算在握的假相。
叶辉不敢久留,怕群众知道,罪加一等,象贼似的,看看门外无人,忙缩进车里溜走后,赖青先听了学院最新动向,与刁锋失魂落魄形成反差,兴奋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然,我岂不成揪斗对象?现在尽可坐山观虎斗,以静待动,以不变应万变,瞅准时机,再出山坐收渔利,真乃天赐良机。”
刁锋苦着个脸:“哥你倒好,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可我呢?眼看就成人家桌上鱼、盘中鸭。”
赖青岂不清楚,堂堂学院副书记,又劣迹斑斑,学校更是红卫兵漩窝中心,难免不为人渔肉,早为他选好出棋招数:“我正想为此事找你,按我设计的步子走,你不仅成不了桌上鱼、盘中鸭,怕还能挤身其间,分上杯羹狂嚼烂吃。”
刁锋听了,心里激动得差点掉下泪来,想:‘打虎还是亲弟兄’,一双小眼瞪得溜圆:“哥有啥高招,真到火烧屁股地步,不捞我一把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