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一伙打砸抢之猖獗,人们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因为暴力每时每刻都在折磨摧残着人们肉体与精神,见满载打手几十辆汽车,枪上膛,刀出鞘,横冲直闯游行示威,以为在炫耀实力,威慑大家,没以为事,不料,汽车游行到水电局门口,两辆汽车突然调头强行冲入院内,几十个如狼似虎歹徒直奔肖冰房间,路线竟那么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肖冰揪出,塞进一辆汽车,绝尘而去。
水电系统的人醒悟过来,组织力量,妄图夺回肖冰,头上枪鸣不绝,地上几十辆车四壁堵得水泄不通,别说车辆,连人都冲不出去,眼睁睁载着肖冰的车不知去向。
这下可激怒了水电系统各派组织,除平常几个混混外,一下联合起来,去找王闯辩理、要人。因力量悬殊,就似一株青竹遇到袭来的风暴,根本不是对手,连王闯一根汗毛都没见到。考虑到揪肖冰与苟仁有关,想来个敲山震虎,把他拉出来狂批烂斗,哪知,苟仁虽是赖青个小爬虫,还真冤枉了他,白天批斗,夜里逼问,没得到半点信息。一时间,水电系统人人气愤,个个不平,不找回肖冰誓不罢休。
水电系统的人做梦都不曾想到,当夜,王闯一伙把肖冰劫持到彰州,象送去了个香饽饽,一下解了叶辉之围,他按赖青、刁锋预先指示,煽动了一批不明真象群众,早望眼欲穿,迎候准备,大打出手,欲置肖冰死地而后快。
揪肖冰车一到,如临大敌,四面散岗,王闯与叶辉用陆文逊预先捏造好的“罪名”,马上召开万人大会,声嘶力竭,大放厥词:“广大革命同志们,造反派战友们,这才是当年漏水河大坝罪魁祸首,杀人元凶,被我们从老保窝揪出来。这个资本家臭小姐,出于阶级仇恨,采取杀人不见血恶毒手段,报复我贫下中农和阶级兄弟……”
叶辉让喽罗早为肖冰准备了个几十斤重大木牌,上面写有打了红x的“打倒屠杀贫下中农刽子手肖冰”大字,用叶辉发明的专利――细铁丝吊着,挂在肖冰脖子上,两个五大三粗汉子,拧臂揪发,按下她的头,弯腰站在台子上,足足批斗了大半天,架到卡车上游街示众,真可谓无知之人涎唾面,知情之人泪湿襟。肖冰面对这一切,打在身上,疼在心里。
一些当年受害者不明真相,如疯似狂,用异样眼光,恶毒拼搏,亦难泄失去亲人之恨,汽车过处,排山倒海而来,呼喊叫骂同时,不断抛石头,扔砖块,向肖冰砸去。半天下来,鼻青脸肿,气若游丝,被投进一间黑屋。
肖冰的出现,惊动了不少知道内情的人,这其中就有张军夫妇。两人文革前刚调来彰州,张军出任水电局长,芹芳任妇联副主任,虽属当权派,一是调来时间短,二是在小山镇多年,政绩突出,有口皆碑,加之对群众冷暖始终放在心上,他是这里第一个解散食堂吃螃蟹的人,深受群众拥戴,因常与叶辉观点相左,多年不受重用,致使广大干部群众为其抱不平。叶辉停职受审,汇江市老部长搞四清后期,顺应民意,经过考察,才算提了上来。
文革起,小山镇公社群众放出话来:谁敢动我们张书记一根毫毛,定让他全家赔进去。还组织了批年轻人,进驻彰州,以防叶辉使人暗算。张军再三劝他们回去,执意不从。
叶辉唆使喽罗,几次想拨掉这个眼中钉,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烧住自己。
在那个说不清道不明荒唐年代,这一招还真灵,使张军夫妇游离于运动边沿。
肖冰被突然揪来,炸雷击顶之余,深谙汇江###内幕的张军,一下便识破其阴谋,眼喷怒火:这是赖青、刁锋与叶辉有预谋导演的恶作剧,无非让叶辉这只过街鼠从批斗泥沼中脱身,把群众视线转移到肖姐身上,混淆视听,解叶辉之围,更为打倒刘书记攻下个堡垒,这是旷世奇冤,对其拙劣手段和卑鄙用心深以为耻。
张军夫妇在室内坐卧不安,窗外一声风吹树晃,都惊出身冷汗,看着白天肖冰处境,叶辉一伙分明要对她下毒手灭口,把当年漏水河惨案转嫁到她头上,摆脱干系,无后顾之忧。如何救出肖冰,迫在眉睫:“芹芳,决不能眼瞅着肖姐蒙冤而死,身背骂名,让叶辉一伙阴谋得逞,设法营救。”
芹芳已声泪具下:“张军,用咱全家人,只要能换回肖姐一条命,也值。”说着,献策道:“反对叶辉的组织相当庞大,咱们去串联下,讲明真相,把肖姐抢出来咋样?”
“不行。”张军说:“一是群众蒙在鼓里,真相一时难说清,二是保叶辉的人虽微不足道,那个号称‘锦衣卫’组织,是叶辉骨干和核心,这些人多是些亡命之徒,争来夺去,群众会生灵涂炭,无辜伤亡,怕救不出肖姐,会狗急跳墙,叶辉啥手段都使出来,杀人灭口。”
“那你的意思……?”芹芳急不可待地问。
张军拧眉想了阵:“立时去把小山镇人找几个来,让他们摸清关押肖姐地点,啥人看管,再图良策。”
越日,几个人高兴得来向他汇报:“地址已摸清,更可喜的,看押者虽不是小山镇人,当年引泉修渠时属受益范围,两人全参加了,都认识,白天游揪批斗后,那些‘锦衣卫’才懒得管,仗着叶辉发给他们的钱,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夜里交他俩看管……”
“他们的态度呢?”张军急问。
听到关押肖冰地址,张军马上在心里作出两套方案:一是以其人之道,突袭抢出肖冰;二是如能里应外合,不显山显水,悄无声息,更安全,也更可靠,急于想弄清这两人态度动向。
来人说:“其中一个不平地,咱不清楚犯了啥法,那年修渠时在场,人累得一头栽进渠水里,为改变咱们家乡面貌,差点连命都贴上了,这样干部,打着灯笼能找到几个?说是反革命,我一百个不信。
“另一个大点的,更愤愤不平,解放彰州那年,当担架队受了伤,肖院长一天三次嘘寒问暖,亲自换药,喂饭,感动得直哭,后来才知道,还是个从北京来的大学生,很早就投身革命,如今落得,看着惨不忍睹样儿,寒心哪!这不是狗吃月亮,没天理……?说着,就流下泪来。”
张军边听边沉思,凭他当年搞地下工作经验,一步险棋从心里萌生:“趁白天游揪之机,可否引他俩偷偷来趟我家?”
“没问题,他们比咱还急,说苍天有眼,‘锦衣卫’看他俩老实,把晚上看管任务交给他们,要不是借机保护肖局长,怕有人夜里下毒手,才不干这缺德折寿受人唾骂帮凶,我这就去。”
张军一把拉住他,严肃地:“切不可打草惊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来我这里,懂么?”
那人点点头,悄无声息出门而去。
不长时间,看守肖冰的两人闪进来:“张书记,可还认得我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