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毕业于一名校中文系,十年悲剧前,已是举足轻重正厅,省吃俭用,在跳蚤市场买到不少廉价书法、古画,每每无事,沉迷其中,连吃饭都顾不上。
不想,###中,被以破四旧查抄,片纸只字尽无,也因此以崇尚“封、资、修”加走资派、臭老九罪集一身,蹲了几年监狱。
春回大地,不顾身残体弱,四处奔波,想找回洗劫爱物。然,如石沉大海,遍寻无着。为此,大病了一场……
如今,景丽见闷闷不乐离去,勾起对父亲不堪回首往事,决心卖掉给儿子买的二手货旧钢琴,加有限积蓄,满足老人心愿,被严拒……
胡为一说,忙催促:“快拿出,让我看看。”
景丽虽无此爱癖,受父亲熏陶,对书法、古画鉴尝,也有长足长进。
胡为见她如此急迫,内心窃喜,忙从一精制檀香木匣中取出。
景丽顾不上穿外套,赤身裸体跳下床,两眼不由一亮――
展现在面前的:一幅发黄缎面上,层峦叠嶂,淡淡白云系腰,高耸山峰下,沟里清溪以静还流,偶有鱼儿戏水,一光头小和尚正在岸边用桶汲水,栩栩如生。笔锋粗犷、苍劲有力,又细腻入微,恰到好处。只是几颗篆刻印章,作为外行,辨不出来。吃惊地:“定是古代名画,从润笔看,决非平庸之作。”
胡为见博取景丽喜爱,自豪地:“听说是宋徽宗真迹,世间绝品。”
景丽又一喜:“从哪儿弄到手的?”
“一朋友听说父亲有此雅兴,特让我转送。”
只想到父亲爱癖,又无力尽孝,胡为此举,终圆老人夙愿。万分激动:“好你胡为,倒也善解人意。明天就过去,先让父亲一饱眼福,过个好年。为报答一片孝心,我先酬劳你。”激动地抱着同样赤身裸体胡为,朝床上滚去。
胡为虽早同床异梦,淡淡如水,为使她在老头子面前美言,助一臂之力,不得不装出秣马厉兵架式,以迎合她的激情。
第二天,两人带着孩子到父亲家。
景丽进门就兴奋地喊:“爸,猜胡为给您老带来件啥宝贝?”
景容慈爱地:“胡为回来了?快坐。”很少见女儿天真烂漫开心,扭头问:“啥稀世珍宝,把你乐的。”
虽早当母亲,在父亲眼里,永远是个孩子,故弄玄虚:“可是胡为一片孝心,说,咋犒劳你宝贝女婿?”
景容开心地:“让你妈多炒几个菜,今天不限量,行吧?”
她撒娇地:“爸太小家子气,不行,灌醉了,又不许用你的车,我可扛不动回家。”说着,掂出藏在身后个深紫色檀香木匣,“啪”地打开,露出一精心保护画轴。
摆在面前是幅水墨淡彩绢幅。
景容一眼看出是年代湮远极品古画,浑身不由一颤,满脸喜色,边看,不由喃喃自语,啧啧称奇:“确是张名画、名画!”
端祥了半天,面色逐渐凝重,忙进卧室拿出放大镜,一丝不苟观赏,尤其对几枚印章,眯起老眼昏花双目,躬着背看了半天,脸一下严肃地问:“胡为,是你买的?”
胡为怯生生:“不、不是,一朋友送的。”
“送的!”老人一惊:“为啥送给你?”
胡为见先前菩萨似笑容满脸冰霜,已是质问,心先虚了,“关系不错,听您老有此爱好,让转送……”
老人把画一推:“转送,怕没这么简单吧?可知此画稀世珍品,无价之宝,价值连城!谁这么大方,肯拱手送人?”
胡为面红耳赤,心先凉了,胆怯地忙找借口:“不识货,怕是赝品,才、才……”
“既不识货,咋知是赝品?”已显几分怒容:“收藏此物之人,即使画盲,也绝对经过专家鉴定,如此绝品,何以舍得白白送人?要知道,持此画者,即使家产尽无,孑然一身,亦称得上少有富翁,更何况,这类艺术品绝非金钱能买到,内中定有乾坤。说,他何以相赠,其用意是啥?”
胡为见一语点中要害,立时满脸冒汗,干张嘴说不出话。
胡为窘态,作为分管干部组织部长,已窥出另有隐情,不无解嘲说:“你没给此人丰厚回报,他不想从你身上攫取更大利益,舍得下此赌注?我不相信你能交这样仗义疏财朋友,怕当年梁山宋江都不会如此出手大方。”
几句话说得胡为脸红一阵,白一阵,坐立不安。
景容一针见血:“你如此‘进贡’,怕和来年换届有关吧?”如果我分析无误,该人想把你推上‘宝座’,然后再当成个‘金矿’,任其‘开采’,我讲的可是实?”
胡为见道破天机,万分尴尬,干张嘴回不上话。
景丽大梦方醒,两眼淌泪:“胡为,我们相识有年,你个从乡下山沟里出来的穷学生,能有今天,该知足,不可心生邪念啊!”
景容察觉,既有“朋友”如此馈赠,两手怕早不干净。但清楚他城府之深,不是几句话能说得动,既沉痛又气愤把画匣子摔到沙发上:“如能悬崖拉马,奉劝当即送还,我酷爱书法、古画,但那是干净的,否则,即使送来《蒙娜丽莎》真迹,也会扔出门外。还是过去那句话:莫伸手,伸手即被抓,话说到了,自省自重。”
不欢而散。
胡为看看眼前景丽不仅徐娘半老,哭得满把鼻涕满把泪丑态,既恶心又寒心,见气得连饭都不做,一不作二不休,找洪水去了。
洪水用钱铺路十分顺畅,李通来者不拒,满口应承,替他们打点好相关人员,有此厚礼,大言不惭地:“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正在家做升官梦,胡为无精打采进来,刚要让老婆添几个菜,痛饮相庆,被胡为制止。听了他一席话,大惊失色:“这、这”了半天,也慌了神,两人大眼瞪小眼,一句话说不出。
洪水清楚舅父能量,对棘手事,不仅化险为夷,屡屡闯关,纵横无阻,忙带胡为去讨对策。
李通听后:这么个倔老头,六亲不认,难道真忍心阻拦!毕竟是乘龙快婿呀?这……
他是个眼眨眉毛动的人,权衡再三,计上心头,为万无一失,向胡为:“既如此,何不来个顺水推舟,把画拿回,告诉他并显出十分诚恳,人年轻,又是画盲,马上物归原主。先稳住他,电告郭金龙,初三一早赶来,能再带上些钱更好,此事我摆平。”
胡为、洪水双双盯着他,不清楚“锦囊妙计”。
李通轻松地:“只管高高兴兴过年,照我说的办。”
胡为按李通交待学舌,才使景容消了气,加之又是春节,就相安无事。
他是最现实不过的人,尽管景丽用尽浑身手艺,恨不能把所有好吃的东西往他嘴里塞,如同嚼蜡,对酒更淡淡如水。这年关过得既漫长、冷落又寂寥,对郭金龙刻念,从没如此强烈。不是按天,是按时按分,眼巴巴等着大驾光临,急于破解李通“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