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沉得住气,示意她拿着纸条出来,她接受着大家的瞩目慢吞吞地走向我同桌,接过翻版的纸条,移到门口。我看到她原本白嫩的小脸变得红彤彤的,冬天变得好像热气腾腾了。关上班级门,随他们议论去吧,反正爷不用上课到办公室吹热风去了!
走廊很短,但和刘薇薇一起走就更短了。我在前面走,鞋底在走廊磨出吱嘎的声音,她就无声息地在我身后,用小脚一点点地蹭着地。现在想起来,竟然忘了她的样子,骤然想起又忘了,模糊不清的是把谁和她记混了呢?
我的紧张当然不关纸条的事,是因为第一次和喜欢的女生去共同承担一件事,稍微有点激动,就变得语无伦次,我回头说:
“你别害怕,纸条我已经换掉了。”
她立刻欣喜地抬头,那小眼神居然还有点崇拜的意思,让我不由得在心中暗爽:“姚赫你太聪明了!”我想稍微等一下她,问问她到底写了什么给我,顺便能闻闻她头发上的香味。于是快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停下来,镇定了下心情,回头等她蹭到我身边,便深情地俯下身……
“进来吧。”潇洒哥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承认,在高中这三年里,潇洒哥犹如天兵般地出现,解救了很多少女。
潇洒哥确实是个很潇洒的人。校园里经常能看见他穿着黑色风衣骑着大二八带风飞驰的飒爽英姿,还有他随风飘摇的刘海,总是在恰当的时间挡住前额,然后被利落地甩到一边。他不抽烟偶尔喝酒必多。在晚自习踱到我的桌子旁,假装没有趔趄,拿出班主任的腔调指着草稿纸大声质问我:“数学晚自习你背什么英语啊?”我很无辜地小声说:“潇洒,这是sin……”他“啊”一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转身离开,其实是到教室后门默默张望教室里的动静。大家都很默契地不说话,细心的能听见他没站稳不小心头磕到门,小声“嘶——呀——”倒吸冷气的声音。
潇洒哥说“进来吧”,我下意识地对身后的刘薇薇做了个请的手势。记得那一天,办公室的空气很干燥,隐隐的有橙子的清新香味,浅蓝色的百叶窗静静地垂下来,营造出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氛,这样的状态很舒服,想拿起本武侠小说在蓬松的软椅里慵懒地看一下午。潇洒哥依旧很惬意地翘起椅子的两条前腿,淡然地说:
“纸条呢?刘薇薇写的?拿给我。”
刘薇薇怯怯地拿出小纸团,放到潇洒哥桌子上。整个气氛真挺融洽,我淡定地看着他假装委屈地说:“我都还没看呢……”潇洒哥很经典地一笑,抱着肩膀冲着纸团努了下嘴,说:“我也不看。”又冲刘薇薇说:“你写的是吧,复述下内容。”
我看着刘薇薇幽怨的小眼神,镜头开始旋转——空气干燥得我要流鼻血了,上百个橙子拼命袭来,百叶窗落下又被扯上去,整个世界“咣咣咣”——天啊,刘薇薇怎么能知道我的好同桌写的什么?多少次,我在梦中想起这句话,都会惊醒:潇洒哥,你好毒!
刘薇薇我爱你——我的高一宣言,我青葱的十六岁花季打着雷倏地溜过。如今的我还会不会再写那么肉麻的小诗了?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别说写诗了,提笔的时候仅限于在账单上签名。
厕所的自动冲水系统哗哗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说不拉不拉还是消磨了我一根烟的工夫。大四刚开学,好多同学都实习去了,满走廊是我拖鞋寂寞的回响——它比烟花寂寞,比它更寂寞的是我的生活。尤其我们这一帮学中文的大老爷们,平时就打打魔兽,把寝室搞得乌烟瘴气,到期末的时候想起来该看看书,通宵一个晚上基本没效果,就干脆把讲义缩印带上考场,能抄就过,抄不着就挂,完全听天由命。到了大三大四,谈恋爱的坠入爱河了,和小姑娘租房子住在校外过大生活。还有一些人就完全脱离了我们的低级趣味,早早地就去找了工作。
所以原则上寝室应该四个人,但常住人口只有两人,一人如我整日无聊,一人如大飞整日睡觉。
“怎么这么早醒啊……”大飞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
“已经中午了,能不能起来陪我吃口饭啊?”我把书放回地上。昨晚大飞回来太晚,熄灯后才敲门。早上一看,满地狼藉:钱包、上衣、外裤、袜子,靠,怎么好像还有?
我用笤帚钩着挑到大飞床边戏谑:“我说你怎么睡觉把这玩意脱了,你不冷啊?”
大飞眼睛睁开条缝看了下,镇定地伸手接过来塞到枕头下,“昨晚喝多了,吐湿了。”
我继续扫地。
“你这几天晚上都不在,是去哪了?我还没问你呢。”我漫不经心。
半晌也没人吱声。
“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原来他一直睁着眼。
大飞是什么样的人?我的脑子忽然转不动了。三年下来,大飞也许是和我厮混时间最长的朋友了:一起逃课、一起上网、一起喝酒、一起打架,类似的话从来没问过。
记得入学第一天,我最后一个到寝室,已经是晚上。村长在看书,大明正泡脚,都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就他在上铺睡觉。我把书铺到书架的时候,他突然探下头问我:“喝酒去啊?”我很纳闷,这人还真他娘的隔路(方言,特别、与众不同之意),但也还是去了。就在人声鼎沸的大排档,十根羊肉串、四个腰子、两杯酒下肚,大飞已经涨红了脸,探过身子神秘兮兮地和我说:“看出来了吗,一直拿本书在那装模作样的肯定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我假装不解,“怎么会呢,我看他很认真在学习啊?”其实心里很郁闷,这么点时间,你就看出我不务正业了?大飞不屑地大幅度摇头,手里的酒立刻洒了一半。
“你不也是自费来的吗?整个班就俩二表的,他算一个。看他长得那猥琐样儿,还装文质彬彬。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他加他那堆老乡四个人竟然只喝了一瓶啤酒!”
他?哦,他就是装模作样男……我有点理解他的逻辑了,但还是若有所思,这么简单就拉近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太仓促?不过,毫无疑问的,这句话确实奠定了我今后决定堕落的状态:一定是义无反顾且愉悦的。
这么说来,大飞算是个很直爽的人?至少作为哥们来说,很实际。这几年,我潦倒的时候都是他周济的,有事要帮忙——能帮绝对第一个伸手。但我决心不说这么肉麻的话。我把笤帚放门后,问他:“你有啥事吧?有事说事。”
“我还是陪你去吃饭吧。”大飞忽然坐起来,吓我一跳。
大飞的马自达停在楼下操场上,我刚准备开车门,他遗憾地歪着脑袋告诉我,昨晚回来撞护栏了。我前后看了下,还好就保险杠瘪了,但在这个知名的?